倪貴人倒是不冷不熱的開口了,“咱們在這裡苦苦求生,有人卻還趕著赴死。不過那魏玄章都已經七老八十的人了,死了倒也不虧。我如今卻還沒過幾年好日子,這樣死,我可不甘心。”想到了廣延,忍不住切齒,“可惡”
蘭貴妃微微嘆息一聲,婢子扶著站起來。
走到窗前,外麵日頭正好,春日,萬欣欣向榮。
“看吧看吧,多看幾眼,”倪貴人忍不住冷笑,“明日之後,就看不了了。”
“倪氏,”蘭貴妃轉過來,看著淡淡道“你想活下去嗎”
“明知故問。”
“你若想活下去。”蘭貴妃的聲音溫和,於寧靜中,似又含著一層深意,“就照本宮說的做。”
禾晏知道魏玄章死諫後的第一時間,就驅車去了魏家。
魏家裡裡外外,早已滿了人,還不斷的人進來。這些年,賢昌館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如果說徐敬甫的門生遍佈朝野,魏玄章本質上也不遑多讓。隻是學生離館之後,魏玄章也並不與他們過多走,所以單看起來,不如徐敬甫地位尊崇。
然而如今他以命進諫,過去的學生聞此訊息,便從四麵八方趕來,見先生最後一程。
禾晏好容易進人群,就看見禾心影正扶著哭的幾昏厥的魏夫人,看見禾晏,禾心影也是一怔,等那些新來的學生過來照顧時,禾心影才得了空隙走過來,問“禾姐姐,你怎麼來了”
其實若論年紀,如今的“禾晏”,並不能稱作禾心影姐姐,可禾心影總覺得或許死去的長姐還在,也應當就是禾晏這個樣子,便無視了諸多規矩。
禾晏答道“魏先生是懷瑾的師長,懷瑾眼下從城外趕來還需要時間,我先過來看看。魏夫人沒事吧”
“不太好。”禾心影搖了搖頭,“魏館長隻怕早就存了死誌,今日出事後,夫人在他書房裡的木屜裡,發現了幾封信,是分別給家人的言。”
禾心影也很是難過。因為長姐的原因,住在魏玄章府上,魏玄章平日裡大多時候都宿在賢昌館,很回來。禾心影陪魏夫人的時間更多,魏夫人溫,並不計較從前的份,誰知道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我聽說,魏館長是為了讓太子殿下收回與烏托人求和的令,”禾心影試探的問,“那現在”
禾晏苦笑一聲,“恐怕不行。”
太子廣延,怎麼會因為魏玄章一條命就改變主意,隻怕這人非但沒有半分慚愧,還會惱怒魏玄章的不識抬舉。
正想著,後傳來人的聲音“禾妹妹,你怎麼在這”
禾晏回頭一看,林雙鶴與燕賀正從外麵進來,他們二人過去亦是賢昌館的學子,知道了此事,自然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懷瑾沒有跟你一起來嗎”燕賀左右看了一看。
“今日他值守,在城外的南府兵練。”禾晏心中暗嘆,也真是不巧,如果今日肖玨正好在場,或許還能攔住魏玄章。
“燕將軍今日也不在嗎”禾晏向燕賀。
燕賀氣急“我若在,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因為文宣帝駕崩,廣延又如此肆意行事,燕賀心中也多有不滿,本不想上朝,尋了個藉口不在,反正廣延上朝也隻是個幌子,如今不過是趁著機會排除異己罷了。誰知道他一不在場,就出了大事。
“我去看看師母。”林雙鶴抬腳往裡走。
魏玄章雖古板迂腐,對子也十分嚴苛,不過府中並無納妾,這麼些年,與魏夫人也算相濡以沫的走了過來,如今留下魏夫人一人在世,對魏夫人的打擊可想而知。
年輕的學子們都跪倒在老者塌前,塌上,已經被拭過跡的魏玄章安靜的躺著,他的袍被的皺皺,上頭沾著臟汙與殘混在一起,卻又像是比誰都乾凈。
禾晏看著,心中難過至極。
雖然這老先生過去在賢昌館中,古板又嚴厲,年們老是在背地裡罵他老頑固,可也是他,在文臣們個個明哲保的時候,勇敢的站出來,正如當年他所教導的那般,“讀聖賢書,做忠義事”,講完了最後一堂習課。
林雙鶴的聲音沉下去,眼角眉梢不如往日的輕快,隻道“魏先生高義”
“高義也沒什麼用,”燕賀冷笑,“你看宮裡那位,可曾有半點靜信不信,再過幾日,風頭過去,那些烏托人還是會出現在朔京的街道上”
“我真是不明白,”林雙鶴喃喃道“太子為何要執意如此,連我這樣不懂朝事的人都能看出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道他看不出來”
“他不是看不出來。”禾晏輕聲道“隻是有所求罷了。”
燕賀與林雙鶴一同向他看來。
林雙鶴皺眉,問“禾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賀倒是沒有問話,隻若有所思的看著。
禾晏想了想,示意燕賀走到一邊,燕賀不耐道“有什麼事快些開口,你我份有異,落在旁人眼中,傳出閑話怎麼辦”
禾晏“”
他倒是對這一方麵格外潔自好,大抵是家規甚嚴。
若是往日,禾晏或許還要打趣一番,隻是今日,實在沒有與燕賀說笑的心思,隻沉聲問“燕將軍,你可曾見過四皇子”
燕賀一怔,看向禾晏的目逐漸生出變化,又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開口“你打聽這件事做什麼”
“明日就是皇陵的時候了。”禾晏向他,“依照陛下詔,貴妃娘娘將要一同殉葬,四殿下如何能袖手旁觀。加上今日魏先生出事燕將軍,”問,“你應當知道。”
燕賀神變了幾變,從前囂張不耐的神收起,漸漸變得沉靜冰冷。
他道“武安侯,到此為止,不必再問了。”
禾晏肖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