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怔怔的看著,他是知道應香落在廣延手中,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也萬萬沒料到,竟是如今這樣的局麵。
沒有死,卻還不如死去。
“奴婢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他道。
“奴婢一生,沒有什麼東西,唯有容貌尚可。”應香手,似是想要過自己的臉,可手在半空中就停住,“如今容貌盡毀,又服下無解之毒,奴婢不想死的可怖猙獰,四公子能不能送奴婢一個痛快。”
“你要我殺你”楚昭愕然看向。
“奴婢這條命,本就是四公子所救,如今死在四公子手上,也算圓滿。再者,”子的聲音輕輕,“四公子不是害奴婢,這是在幫奴婢。”
楚昭道“我不殺你。”
“那就請四公子離開。”慣來對他低眉順眼的婢子,第一次對他出了強的神,“奴婢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應香,”楚昭第一次對束手無策,他耐著子輕聲道“你的傷並非沒有挽回的餘地,朔京的大夫很多,能治好你。”
“縱然治好了又能怎樣”應香輕輕一笑,“奴婢如今已經沒有容貌,甚至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留在公子邊,不能為公子驅使,也是拖累。”
楚昭聞言,神微,他道“你在我邊,隻是為我驅使嗎”
“公子邊,不留無用之人。”應香回答。
這話中,綿裡藏針。而他無言以對。
“奴婢當年被父親當做貨販賣,是公子救了奴婢。至此之後,公子就是奴婢的恩人父母,奴婢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當初奴婢所做一切,全都是心甘願,可到了眼下,快要死的時候,奴婢希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應香看著他,那雙麗溫順的眼睛裡,第一次顯得灼然如火星,“請公子全。”
四目相接,楚昭能看的清楚,眼中求死的執著。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應香是這樣的倔強與固執。
“求公子全。”眼前的子又吃力的跪下去,隨著的作,上可怕的傷痕漸漸顯出來,散發著和著汙的腥氣。如同第一次與楚昭相見,被楚昭買下,惶不安的拜下去那般恭敬。
活不長了,縱然眼下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楚昭閉了閉眼“我答應你。”
“多謝公子。”應香輕聲道。
楚昭手將從地上攙扶起來,應香踉蹌著抬起頭,下一刻,那隻繞到後的手猛地往前一送。
刀尖沒時,原是無聲的。
都沒來得及說話,被送的往前一撲,倒進了楚昭的懷中。楚昭鬆開手,將抱在懷裡,半跪在地。
“多謝公子”應香看著他,對他吃力的綻開一個笑容,“公子還是第一次,滿足奴婢的願呢。”
的上沾滿了新的舊的跡,跡蹭在楚昭乾凈的袍上,如映出斑駁的花。男子低頭著,目有些無措。
就是這一點無措,落在應香眼中,令霎時間心中大痛。
喜歡楚昭,從第一次見到楚昭時就上了。在那種絕境的時候,被自己父親生生按著往火坑裡推的時候,有一位年輕英俊的年,向自己拋來一救命的稻草。抓住了這稻草,也上了這個人。
他的溫文爾雅,也他的心狠手辣。他看似寬厚包容下一顆冷漠無的心,也他無堅不摧保護下某一瞬間的脆弱和無助。
這是個多麼復雜的人,有多復雜,就有多不幸。命運令他矛盾,旁人所看到的楚子蘭,都隻是假的楚子蘭,唯有知道真正的楚子蘭,真正的楚子蘭絕非良人,可還是義無反顧,飛蛾撲火般的上了。
這些年,應香呆在楚昭邊,被楚夫人刁難,被楚家上頭三個嫡子調戲,被徐娉婷明裡暗裡的針對,甚至到最後,被送太子府上,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從不後悔。
因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對他,有過恨有過怨,但也抵不上。這藏得小心翼翼,卑微至極,又來勢洶洶,令自己都認為不可理喻。從不宣之於口,就這麼默默地,無聲的,了他這麼些年。
楚昭那麼聰明,不可能沒有發現,他。
“公子”吃力的道“奴婢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男子的聲音很輕,待是一如既往地溫“你問。”
“四公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徐小姐會將奴婢送進太子府邸了”
楚昭低頭看。
那方螢石般淺的眸子中,泛起層層波瀾。他沒有回答,應香卻瞬間明白了過來。
“原來如此。”說完這句話,慢慢合上雙眼,氣息漸漸微弱,直到了無生機。
暗室裡,著青的男子安靜的低頭看向懷裡的人。眼前浮現起的,竟是許多年前,他站在那姹紫嫣紅的人間樂境前,與無數的吵鬧聲中聽到的低聲啜泣,他順著聲音過去,就見弱的看向自己,夭桃穠李,艷絕世。
他救了,卻也害了。倘若當初沒有出手,或許如今的應香,應當過的比如今快樂。不像現在,縱然是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刻,也是含著苦走的。
沒有做錯什麼,真要說,也無非是因為上了他這種人。
不知過了多久,楚昭彎腰起,將應香的抱了起來,緩緩走出了暗室,一步一步,朝著外頭走去。
他於窮途末路中,同四皇子做最後一筆易,所求的不過是一點可憐的溫暖,但如今,這點溫暖也不在了。最後一個同他相依為命的人也失去,這一局棋,他一無所獲。
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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