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外的天臺上, 崇正雅靠著圍欄，捂著點燃了手中的煙。

他張，從裡吐出繚繚煙霧。

這裡是郊區, 和城市的車水馬龍不同，看不見現代化工業的氣息，也聽不到吵鬧的鳴笛聲。

現在天氣涼了, 遠的矮山被灰白的水霧縈繞著, 鳥聲如洗，天邊的雲稀稀疏疏的，顯得單薄而空。

崇正雅將手中的煙盒遞給他, 上卻漫不經心的笑道“你應該不煙吧？”

徐南燁沒接, 聲音徐淡“不。”

“猜到了，”崇正雅咧了咧, “我本來一肚子話要控訴你，現在你就站在我麵前了, 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徐南燁站在他旁邊, 著前麵的風景, 淡淡道“對不起。”

崇正雅搖搖頭“當初要不是你替我出頭，我落在那幫小混混手裡，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打殘疾, 倒是你沒被爸媽罵吧？乖乖仔跟我這種不學習的玩在一塊兒，讓他們失的吧。”

“我原本也不是什麼乖乖仔。”

乖乖仔怎麼可能會打架，還會一挑多，明知道父母不樂意他跟誰玩, 他還偏要反其道行之, 跟崇正雅混了朋友。

崇正雅問他“聽了父母的安排從了政，日子過得開心嗎？”

徐南燁挑眉, 語氣無謂“你不是猜得到嗎？”

“我要是有你這種背景，這輩子還愁開不開心？”崇正雅仰頭，朝上又吐了口煙圈，“我再有錢也會被人私底下說是暴發戶，有錢無腦，你就不一樣了，沒人敢說你不好，誰見了你都得弓腰討好，等你以後再往上升了，還愁沒人為你赴湯蹈火嗎？”

徐南燁睫垂了垂，沒說話。

崇正雅知道他話不多，也沒指能跟他一來一往有問有答。

他隻顧自己說“我以前討厭你的，我爸那麼有錢，在你爸媽麵前連個屁都不是，你跟我當朋友，原本我覺得既然是朋友那肯定是平等的，但其他人都覺得是我高攀，是我帶壞了你，我真是日了狗了，你跟我了朋友不照樣考年級第一嗎？我怎麼就帶壞你了？反倒是我被你天天得連遊戲廳都不敢去，放了學就回家寫作業，我那幫兄弟都笑死我了。”

“我想去遊戲廳看看你平時都在玩什麼，”徐南燁側頭看他，“結果你每次都拒絕。”

“別，我可不想背負上‘帶壞乖乖仔’的罪名。”

其實當時他那幫兄弟也問過他。

正哥，你好歹也把新朋友帶過來見見我們啊，你朋友不就是我們的朋友麼。

崇正雅當時著煙，聞言嗤笑兩聲，算了吧，要真把他帶壞了，咱們都得完蛋。

兄弟們覺得沒意思，撇抱怨了幾句。

崇正雅摁滅了煙，沒在意兄弟們的話。

如果徐南燁跟他做朋友也沒有變壞，那麼他父母應該就會同意讓他們繼續做朋友了吧。

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傻到，又覺得自己卑微得跟隻螞蟻似的，小心翼翼的維護者和徐南燁的關係。

都活得這麼不自在了，還不想跟徐南燁撇清關係，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頭啊。

但每次崇正雅忍不了這麼小心翼翼的自己，想和他撇清關係時，就會發現徐南燁在和他一起路過遊戲廳、零食店，在路邊看到一群男生奔跑打鬧時，那雙乾凈清澈的眸子裡流出的淡淡羨慕。

算了，他也可憐的，如果沒他這個朋友，他估計又要變父母眼中那個隻知道學習完全沒有喜怒哀樂的“乖孩子”了。

原來大家眼中的優等生，看上去也並不是很快樂。

崇正雅本著做慈善的態度，掏了心窩子和他當了朋友。

剛掏了心就被他爸媽用一種“慈”的語氣給打發了。

南燁他從小就很聽話，和你當朋友也是因為他之前沒怎麼接過你這種孩子，所以覺得新鮮罷了。現在他因為你出了事，差點要被記分了，他自己也後悔的，又不好意思過來和你明說，所以我們就替他做了這個惡人，他以後是要跟他哥哥一起繼承徐家的人，我們對他期很大，以後你們能不聯絡了嗎？

崇正雅說不清自己那一刻是什麼。

生氣、難過、惱、失都有吧，但更多的是絕。

這些雜在一起，讓他覺得難的要死，覺心臟都被人掏了出來，用尖利的刀子唰唰唰割了好幾十下，流不止，滿目瘡痍。

比他失那會兒還難。

別人都說失去了會誅心，照他看來，失去了一個朝夕相對，心魂的朋友也是誅心的。

他出國的時候，明知道徐南燁不會來送他，但他居然還是傻兮兮的在過安檢門的時候，往後看了好久。

看到後麵的人都有意見了，他才匆匆過了那道門。

崇正雅回過神，自嘲的勾起角“知道你也捨不得我以後，我心裡總算好點了，至我不是一廂願把你當朋友。”

徐南燁看著他“你去贊乾比亞的事兒，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擔心你死了沒有，沒死我就馬上回去了，”崇正雅聳聳肩，又轉而問他，“你當時去我家的事，怎麼也不跟我說？”

徐南燁輕笑“說了也沒意義。”

事已經發生了，再怎麼挽救裂都已經產生，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都選擇了沉默，寧可讓對方矇在鼓裏。

“啊，我想起一個事兒，你當時醒過來的時候，口中說要找一個小孩，”崇正雅有些好奇，“你找到了嗎？”

徐南燁點頭“找到了。”

“真找到了？你行啊，”崇正雅心裡默默算了算年紀，“那孩子現在應該也長大了吧。”

男人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和“嗯，長大了。”

崇正雅覺得他的語氣有些變了，開玩笑道“然後呢？你是怎麼報答人家的？送錢還是別的？”

徐南燁輕輕說了四個字“以相許。”

“？”

崇正雅倏然瞪大了眼“那孩兒是？！”

徐南燁預設。

崇正雅震驚過後，又覺得奇怪“可是我之前跟聊過，說之前沒跟你見過麵啊，是因為年紀太小了所以忘了嗎？”

想想也不可能。

聽醫生說，和徐南燁一起從廢墟中被救出來的孩兒當時也有十四五歲了，怎麼會記不住這麼大的事兒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忘了，當我找到的時候，已經不記得之前的事了。”

“那你怎麼不告訴？”

“既然忘了，就表示並不願意記起，”徐南燁聲音低沉，靠著欄桿仰頭著天空，“那確實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忘了這件事反倒讓沒有負擔地，好好地長大了。”

崇正雅皺眉“那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告訴吧。”

“我會找個適當的機會告訴，但不是現在，”徐南燁笑了笑，“而且記不記得起來也不重要了。”

崇正雅也跟著笑了“看來你很喜歡啊，之前看到我和在一起，下手居然那麼重，讓你別打臉你還打臉。”

“抱歉，完全是下意識。”

徐南燁上道了歉，可語氣一點誠意都沒有。

崇正雅哼了聲，忽然話鋒一轉，吊兒郎當的問他“哎，那我問你，喜歡你嗎？”

徐南燁擰眉看著他。

崇正雅懶懶地說“十四五歲往後，怎麼也該是竇初開的時候了，不記得你了，在這中間就沒喜歡上別的男人嗎？小姑娘好像是係花吧？喜歡的人應該不吧？”

這男人不愧是場高手，猜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見徐南燁不說話，崇正雅大膽猜測“你這老男人不會是從別人手中把人搶過來的吧？！”

徐南燁揚眉“那又怎麼樣？”

崇正雅語氣復雜“…嘖嘖嘖，你這個腹黑眼鏡仔，你三觀被狗吃了吧。”

“你有資格說我？”

“起碼我睡過的人都是心甘願上我的床的，我從來不強迫別人的，比你紳士多了好嗎？”

徐南燁送了個白眼給他。

他這副帶著些孩子氣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徐南燁這小子還沒現在這麼會裝腔作勢，很多時候會出一些符合他那個年紀的表。

配上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崇正雅心大好，說出來的話也更賤了“徐南燁，你老婆是被你搶過來的，你不怕某天又被人搶走啊？我跟你說，我去你老婆學校的時候，隨便問個男生都喜歡你老婆。”

徐南燁嗬了兩聲“放屁。”

噢喲徐大外還會說臟話了。

崇正雅再接再厲，語氣誇張“真的，我和我家那蠢人去你老婆學校，有個帥的男孩子，我這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的風流才子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男孩子喜歡你老婆。”

“……”

崇正雅神嚴肅，拍拍他的肩“你加油吧。”

說完他了個懶腰，丟了煙頭打算進去繼續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