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

張嬤嬤忽地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五姑娘剛回府時的事，竟然了神。張嬤嬤掩飾住心思，臉上堆滿笑容，小心討好地對面前這位姑娘說：“四姑娘，您來了！”

“對啊，今日睡不著，便起早些來給母親請安。”

“四姑娘真是孝順。”張嬤嬤笑道，屋子里一迭聲都是贊楚錦妙孝順的。張嬤嬤笑著聽眾人恭維，心里卻在想，說來得早，如何比得過五姑娘？人家都已經進去半響了。然而這種話，張嬤嬤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楚錦妙在丫鬟的服飾下卸了披風。的披風是趙氏特意吩咐人做的，用寸錦寸金的云錦做面，里面夾了最好的棉絮，做的非常寬大，基本已經遮到小，像個大號上襖一樣罩在上，脖頸做最時興的立領，用一對金鑲紅寶石做扣子，寬大的袖口和領口還綴了兔。楚錦妙本就苗條纖瘦，穿上這一，越發顯得弱不勝，空空落落，很有現在盛行的弱人之風。

楚錦妙眉很淡，也很薄，看起來就有些寡淡，不如其他幾個姐妹耐看。楚錦妙自從發現自己長相不如姐妹，甚至連庶都不如，暗自發了一通氣，從此再打扮自己，便往清單瘦弱的方向上使力。如今科舉之風盛行，文人推崇哀婉約、弱不勝的古人，許多子打扮時也特意朝弱扮，現在還實行起垂淚妝。楚錦妙雖然五不如眾姐妹，但是在氣質和打扮上，卻很得兄弟們喜歡。

如今侯府是長興侯楚靖當家，老夫人還健在，著侯府的管家大權。老夫人尚在，兄弟們自然不能分家，府□□有三房兄弟，大房是長興侯，夫人趙氏，二房是二老爺楚端，二夫人閻氏，三房老爺楚章，夫人錢氏。長興侯和二老爺是嫡出，三房是庶出，不太得老夫人喜歡。其中大房已經承了爵位，在眾兄弟中自然是獨領風，就連大房眷的用度也比其他房好得多，僅次于老夫人了。

長興侯共有四子五，其中唯有大姑娘、二爺、四姑娘是嫡出，算是很了。當初長興侯帶了一個姑娘回來，說這是他的兒，可算是把府里人嚇了一大跳。趙氏死活不肯認，哭著死死抱住楚錦妙，不讓人將楚錦妙送走。后來老夫人過來，看到黑瘦土氣的楚錦瑤也難以接，老夫人和長興侯關門長談了很久，再出來時，老夫人說：“當年因為戰，府里脈出了些差錯。既然現在丟失的姑娘被尋回來了，那就養著吧。我們家不是養不起姑娘的人家，錦妙繼續在家里住著就行了，新回來的這位，就排在錦妙后，當我們家的五姑娘吧。”

老夫人做主，認下了楚錦瑤，但是同時也保下了楚錦妙，沒讓長興侯將楚錦妙送走。子的心總要比男子一些，真實意地當親生閨相了十三年，別說趙氏，就是老夫人也不舍得。而長興侯見了妻子和母親，從前的兒楚錦妙也站在一邊可憐兮兮地哭，長興侯早就沒了路上的盛火，被哭的心了，也就不再執意將楚錦妙送走。

反正長興侯府又不是出不起嫁妝，多養一個姑娘罷了，沒人在乎這些。

莫名跑出來一個子，還了五姑娘，原本序齒在后面的姑娘只能挨個后移一位。這樣的事放在誰家都是驚奇事，楚錦瑤剛回來就鬧出這麼大的靜，而且還黑黑瘦瘦的，一看就是鄉下人，更惹的人爭相觀看。本來大費周章地重排序齒就很讓姑娘們不快，現在和一個鄉下人了姐妹，侯府的姑娘們越發不喜歡楚錦瑤。

楚錦妙下披風，出里面的對襟寬袖妝花襖，下面是一條藍緞馬面，擺用金線織了兩寸寬的花鳥紋。張嬤嬤這等見慣了奢華的人都暗暗咋舌，四姑娘這一，且不算頭飾，就已經值多銀子了？四姑娘幾乎是一天換一服，就這樣，趙氏還嚷著服不夠，昨日又喚人進府，要扯布料給大姑娘、四姑娘做服。

張嬤嬤想起楚錦瑤進屋時穿的那一，恐怕連四姑娘的十之一都不夠。真正的千金小姐過那樣，聽說從小做活，手心都是繭子，張嬤嬤嘆氣，平心而論，也覺得五姑娘可憐。可是有什麼用呢，四姑娘才是眾人從小看到大的掌上明珠，更是習慣了侯府的用度，渾的奢華氣度也是用金湯水泡出來的，有一個這樣才這樣舉止的人比著，五姑娘頓時被襯得什麼都不是。

楚錦妙褪了笨重的外裳，像在自己屋里一樣輕松自在，徑直朝趙氏坐臥的西次間走去，邊走邊喚道：“娘，我來了……”

楚錦妙剛進門，就看到楚錦瑤站在一邊。楚錦瑤早就聽到楚錦妙進來了，現在看到楚錦妙，楚錦瑤回頭甜甜一笑。

“四姐，你來了。”楚錦瑤有些生疏地問。看別的姑娘都是這樣問好的，不知道學得對不對。楚錦瑤剛回到自己的親生家庭，很想和父母、姐妹好關系，就算面前這個人是頂替了的份的假千金，楚錦瑤也想和對方好好相。這件事能怨誰呢，只能怨蘇父蘇母自私惡毒，被豬油蒙了良心，楚錦妙、楚錦瑤，包括長興侯、趙氏，他們毫不知，又有什麼錯？楚錦瑤雖然在村里長大，但是從小就懂事，覺得不能一昧埋怨，要不然好好的親人也生分了，人和人總是要以心換心，好好說話才行。

楚錦妙卻沒有像楚錦瑤期盼地那樣出笑意，楚錦妙臉上的神頓時收了起來，不咸不淡地應了句：“知道了。”說完之后，楚錦妙極快地說了一句：“誰是你姐姐。”

楚錦妙的聲音雖然不高，但也沒有刻意低，周圍的好些丫鬟，包括楚錦瑤自己，都聽到了。楚錦瑤頓時尷尬，而跟著楚錦妙的丫鬟卻出促狹笑意，趁人不注意，和好的丫鬟打眉眼司，斜著眼睛去覷這位所謂的“五姑娘”，一個剛從山村里飛回來的麻雀。

楚錦瑤聽說高門大戶里都要早起給父母長輩請安，不敢耽誤，早早就準備好了。好在從前在村里時就要早起揀柴火，所以起早對來說一點都不難，反而還覺得寵若驚。只是穿個服，竟然有這麼多人伺候？

可是早起容易，到趙氏這里來做什麼，就把楚錦瑤給難倒了。原來村戶人家哪有這些講究，起來后直接去院子里掃地打水，姐姐蘇慧還沒嫁人的時候，院子里和廚房的事都是們姐妹倆做的。等蘇父蘇母一起來，就能看到干干凈凈的庭院，已經燒好的熱飯。然后蘇父會出去下地，有時候蘇母也會一起去，等父母走了，楚錦瑤才回去敲門弟弟蘇盛起床。蘇盛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比們這些孩子要金貴的多。

所以楚錦瑤實在不知道給父母請安要做什麼，侯府里又不用掃地洗服，楚錦瑤站在趙氏屋里，真的是手足無措。趙氏邊圍了一群丫鬟，這些丫鬟媳婦有的遞服，有的給趙氏手，還有幾個小心翼翼地給趙氏帶金假髻，這些人將趙氏邊圍的滿滿當當，楚錦瑤就是想上前，其實也不進去。

現在楚錦妙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顯然并不想當楚錦瑤的姐姐，也不覺得楚錦瑤是的同門妹妹。楚錦瑤一時愣怔，而楚錦妙已經襯著這個空檔，輕快地朝趙氏走去了。

楚錦妙一走近，大小丫鬟媳婦都給楚錦妙讓路，里還喊著“四姑娘”，不住地說吉祥話。趙氏看到楚錦妙走過來了，也笑地從銅鏡里嗔怪一眼：“你又來搗。”

“兒哪里是搗？我明明是在孝順母親。”楚錦妙說著，稔地從趙氏梳妝盒里取簪子出來比劃，然后說，“母親今天簪這個吧，正好配您大紅的那件通袖袍子。”

梳頭的媳婦湊趣：“四姑娘最是會打扮人，有了四姑娘珠玉在前，我們給夫人配的頭面都沒法拿出手了。”

楚錦妙笑，和趙氏等人有說有笑。而楚錦瑤就站在不遠，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多余。

看楚錦妙對這些珠寶首飾駕輕就的模樣，顯然是從小就見習慣了，而楚錦瑤，連梳妝臺上那些瓶瓶盒盒都認不全。

楚錦瑤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從有記憶起就在幫家里做活，同村的孩也都是這樣的，楚錦瑤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有一群孩子，過著想都想不到的致生活。可是，這能怨麼？如果有可能，也希自己當年不要被抱錯，能平平安安在侯府長大，做一個合格的侯府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