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學之后，鄧嬤嬤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拿東西，只好折返回去取。

走三間打通的明堂，意外地發現，楚錦妙也在。

“四姑娘？”鄧嬤嬤驚訝，“都散課許久了，您怎麼還在？”

楚錦妙合上書，道：“今日嬤嬤講的極好，我心有所，只覺口齒余香，久久不能平靜，便干脆留下來，再讀一會。”

鄧嬤嬤走上前，等看楚錦妙書上的字跡后，訝然道：“姑娘竟然也讀過世說新語？”

“不敢，只是閑暇時翻看過一二罷了。”

鄧嬤嬤指著書上的字，問：“這些都是你寫的？”

“是我從前讀過之后，隨寫下的。”楚錦妙略有些不好意思，反手合上書，站起來說，“讓嬤嬤見笑了。”

鄧嬤嬤卻搖頭，拿起楚錦妙的書，大致翻了翻。只見書上錯落分布著墨跡，好些甚至還是陳年的墨，一看就知時常翻閱，書上甚至還寫了悟。鄧嬤嬤看了后點頭笑道：“四姑娘倒讓我意外了，這些書不是科考書目，男子都很讀，不曾想四姑娘卻讀了許多遍。四姑娘涉獵之廣，讓老奴慚愧。”

“不敢當，嬤嬤切不要這樣說。”楚錦妙擺手笑道，“我都是平日里讀著瞎玩的，我又不需要考貢舉，哪里敢比哥哥們的功夫。”

“四姑娘這就過謙了。”鄧嬤嬤笑，原來只聽人說四姑娘素有才名，今日才算真正見識了。頓時起了才之心，閨秀中難得有這樣聰慧好學的姑娘了，鄧嬤嬤和悅地問：“四姑娘，時候不早了，老夫人那里該用飯了。怎麼不見人來尋你？”

楚錦妙苦笑：“我是什麼份，哪又有人來尋我呢。”

鄧嬤嬤恍然想到，四姑娘雖然掛著姑娘的名，但真實份卻不是楚家的小姐。這位姑娘也是可憐，好端端的家待了十三年，突然一朝被告知，不是這個家的人，真千金另有其人。鄧嬤嬤很是惋惜，才的命運總是這樣流離，鄧嬤嬤越想越不是滋味，說：“四姑娘不必這樣低落，你的才華在這里擺著，遲早都會發。即便明珠蒙塵，但只要是明珠，總有一日會遇到識才之人的！”

“謝嬤嬤安。”楚錦妙對鄧嬤嬤行了一禮，臉上的笑沒維持多久，又變得愁苦哀怨，“我也希能遇到嬤嬤口中的識材之人。可是我份尷尬，名不正言不順地住在侯府，恐怕不能等到伯樂了。我也沒想到，我竟然是抱錯的孩，這些年竟然白白霸占了人家的份和地位。侯府愿意收留我已經是大恩大德了，更多的我也不敢奢求，平素里被人埋怨幾句也是該的，誰讓我一出生就帶著罪過呢。我原本覺得只有有一個安之所，能讓我繼續看書就好了，可惜，終究是我奢了。”

鄧嬤嬤聽了這話皺眉：“四姑娘，莫非，五姑娘暗地里在針對你？”

楚錦妙聽了這話低頭沉默，過了一會，哀喪著臉搖頭：“嬤嬤不要說了，不喜歡聽到這種話。本來也是我搶了人家的東西，在外面過的不好，回來之后對我撒氣，實在是應該的。祖母和父親都有心補償，我又不是楚家正經的閨，他們愿意養我就很不錯了，我怎麼敢說人家正經閨的不是？反正也沒什麼，熬一熬就過來了。”

鄧嬤嬤嘆氣，四姑娘本來是天之驕，突然就被告知其實是農戶的兒，這般份巨變，哪個小姑娘能得住呢？更別說，四姑娘還要面對曾經的姐妹和下人，恐怕的份挑明之后，原來的下人也敢公然怠慢了吧？鄧嬤嬤原本只覺得四姑娘安靜又有才氣，萬萬沒想到，私下里竟然過著這樣的生活。

鄧嬤嬤心生憐惜，只能說：“姑娘不必哀怨，以后都會好的。”

“希吧。”楚錦妙苦地笑了，嘆道，“就是不知，這個侯府能容我多久呢。反正我如浮萍，也無所謂了。”

鄧嬤嬤沒法說話，也覺得對四姑娘來說，侯府不是久留之地。但是，王府伴讀的事，也不是能決定的。鄧嬤嬤倒覺得給縣主找一個有才華又好學的姑娘作伴很好，可是說了不算，得王妃和老夫人點頭啊！若這是鄧嬤嬤能決定的，現在就能安楚錦妙幾句，可是不能，也就沒法給楚錦妙希。最后，鄧嬤嬤只能說：“姑娘放心，總會有人認識到你的珍貴，日后好生籠絡著將你娶回去的。”

楚錦妙破涕而笑：“謝嬤嬤吉言。”趕收起淚水，強裝堅強地微笑，然而強裝的堅強只會讓人更心疼，楚錦妙仿佛不知道一般，說：“我覺得我和嬤嬤格外有緣，第一次見嬤嬤我就很喜歡您，只是一直不敢說，怕您覺得我諂。我這里有一本以前寫的詩集，我送給您做見面禮怎麼樣？”

鄧嬤嬤有些遲疑：“姑娘的詩集，這怎麼好……”

楚錦妙一看鄧嬤嬤要推辭，趕說：“嬤嬤不必推辭，這是我的心意。此番一別，恐怕我就再也見不著您了，將我的詩集送給您，也算圓了我的心愿。”

見楚錦妙這樣說了，鄧嬤嬤只好答應下來：“好，那老奴就逾越了。”

楚錦妙立刻從書堆下面出一本詩集，雙手遞給鄧嬤嬤。鄧嬤嬤隨手翻了幾頁，突然聽到楚錦妙“呀”了一聲。鄧嬤嬤抬頭：“姑娘，怎麼了？”

“嬤嬤，我險些忘了，這里面有幾首我哥哥的詩，若都是我自己的，那我直接就送您了。可是還有我二哥的詩，我也不知道他也沒有另外謄抄一份，不好直接給您。要不，我今日回去再抄一遍，明日給您送來？”

鄧嬤嬤笑道：“好，這是自然。”鄧嬤嬤說完之后，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四姑娘不必太趕著，我們明日快午時才走，你慢慢抄，是趕得及的，你可萬不能為了這件事而耽誤了睡覺。”

“我省得。”楚錦妙抿一笑。和鄧嬤嬤正說著話，突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四妹妹，你在嗎？”

楚錦妙心里一咯噔，怎麼來了？但鄧嬤嬤還在，楚錦妙沒法不出聲，只好勉強笑著應道：“我在。”

三姑娘楚錦嬋一進來，就看到楚錦妙和鄧嬤嬤站在一，看樣子已經說了許久的話。三姑娘眼神一閃，心里暗罵，但臉上卻立刻笑了出來：“四妹妹怎麼在這里？倒我好找。”

楚錦妙尷尬地笑，完全不想搭理三姑娘。楚錦妙趕說：“時候不早了，我送鄧嬤嬤出去吧，別誤了嬤嬤吃飯的時辰。”

三姑娘卻不肯就這樣放過，拉著鄧嬤嬤說話。楚錦妙生怕被三姑娘壞了事，好不容易給鄧嬤嬤留下個好印象，可別被三姑娘這個蠢貨毀了。

楚錦妙拉三姑娘的袖，眼帶威脅：“三姐，我們該回去了，祖母要找了。”

三姑娘心里冷笑不已，說：“祖母那里有大姐和五妹妹呢，祖母怎麼會想起我們？”

鄧嬤嬤聽了，問：“聽起來五姑娘似乎很寵？”

提起楚錦瑤，三姑娘和楚錦妙暗暗對視一眼，統一戰線，說道：“沒錯，祖母覺得虧欠了，對極好。我們幾個姐妹也是能讓即讓，可惜就是這樣，還總是針對四妹妹……”

楚錦妙等三姑娘說完了才打斷：“三姐，你別說了，讓嬤嬤笑話。”

鄧嬤嬤心里有數了，說：“快要傳膳了，兩位姑娘趕快回去吧。”

三姑娘和楚錦妙一齊行禮，目送鄧嬤嬤離開。等鄧嬤嬤走遠，完全聽不到這里的聲音后，三姑娘推開楚錦妙的手，冷笑：“四妹妹可真是好手段，我們明明說好了結盟，到最后，你就這樣背著我和鄧嬤嬤討喜？”

“各憑本事罷了。”楚錦妙收起自己的詩集，臉上哪還有方才楚楚可憐的樣子。再懶得看三姑娘一眼，扭就要出去。

三姑娘眼尖，看到了楚錦妙手里的東西，連忙去搶：“你這是什麼？是不是寫給世子的？”

楚錦妙簡直覺得這個人不可理喻，是什麼份，怎麼會給男子寫詩，做這等沒臉的事？死死拽著詩集，不肯放手，這可是要送給鄧嬤嬤，讓鄧嬤嬤帶到王府給王妃掌眼的！怎麼能被三姑娘這個小娘養的搶走。三姑娘見楚錦妙死活不肯松手，越發覺得這里面寫了詩，楚錦妙要先一步勾引世子！三姑娘手上也使了大力，最后，“刺啦”一聲，詩集竟然被們倆拽兩半了。

手上力道驟松，楚錦妙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好幾步，等站穩，就看到自己心挑選的詩集被撕毀了！

楚錦妙怒不可遏，喝道：“楚錦嬋，你做什麼！”

三姑娘也被閃了個正著，等站穩之后，翻了翻詩集，不屑地說：“原來是這些傷春悲秋的酸詩。你倒是早說，誰耐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