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母與長姐的心思,瑩月一概不知,對來講就是的好運氣延續到了隔日,因為一早就收到了來自平江伯府洪夫人的拜帖,徐大太太又沒工夫搭理了,才往正院門口一站,就被打發了回去。
瑩月歡喜地轉就走,不是沒心沒肺,事實上在趨吉避兇上很有一套長久以來歷練出的直覺般的預——平江伯府與徐家如今落差巨大,打從兩年前承了爵后,洪夫人的貴足再也不曾臨過徐家的大門,這一遭主要來,目的指向十分明確:必然是為著兩家小輩完婚之事。
而月現在有了別的念想,對舊婚約只有避之不及,徐大太太不會再樂見洪夫人的到訪。
瑩月怕不溜快點,讓心氣不順的徐大太太一眼看見了,又得去數樹葉子。
巳中時分,洪夫人寶車登門。
這位現今的平江伯夫人比徐大太太要年輕一些,今年三十八歲,材,滿月似的面龐生得略為普通,但妝容飾十分嚴整,眉目之間神奕奕,乍一看,倒也是個中年婦人。
分了賓主安坐下來,洪夫人先笑著替方寒霄的至今未見蹤影解釋了一下:“都是我們霄哥兒年輕胡鬧,他一回來,我就催著他來貴府拜見賠禮,不想老伯爺乍見了孫子,又喜又怒,老人家的子不住這麼大的緒震,病一時看著輕了些,一時又重了,霄哥兒是個孝順孩子,為此一刻不敢離了老伯爺邊,所以方拖延了下來。”
又說起月,“大姑娘呢?怎麼不出來見見,可是昨日去隆昌侯府累著了?”
徐大太太一邊讓丫頭上茶,一邊面憂慮道:“不是累,是著了風寒了,才吃了藥,人虛得起不來床。”
徐大太太昨夜忙著完善自己想出的對策,幾乎一夜沒睡,這個年紀,虧空了覺脂都難以遮下去,此刻臉暗沉,眼皮浮腫,看上去確實是一副心憂兒病的形容。
洪夫人聽了,關心地問:“病得這樣重?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費心弄了隆昌侯府的帖子來,大姑娘也不會寒。”
這一點是連云姨娘那邊的丫頭都沒打聽明白的——與以往徐大太太以兒憂悶疾要散心為由去主向平江伯府索要帖子的形不同,這一回,是洪夫人先給予了請帖來。
也只有如此,從理上才說得通,不然就在昨日之前,月還幾乎要嫁定了方寒霄,撿在方老伯爺重病的當口還去要帖子出門玩,徐大太太沒瘋,不會這樣坑兒。
不過由洪夫人遞過來的就不一樣了,去了,那是從長輩之命,就算還有那麼點不好看,也容易遮掩過去。
眼下徐大太太只覺得,兒這趟門實在出得好,出得妙,洪夫人遞的這一張帖子,更堪稱救命帖。
有鑒于此,和和氣氣地回應道:“這怎麼怪得著夫人,夫人想著月,是月的福分才是。”
洪夫人卻似仍掛念著,提出來要去探一下病人。
因月是真病,加之這病關系著徐大太太往后的設計,能令洪夫人眼見為實是最好,徐大太太就一邊說著“這可是折煞了”,一邊配合地站起來,引領著洪夫人往廂房去。
瑩月都有自己的小院,月自然更有,的院子又大又好,離著正院這里還很近,只是昨日回來了涼,饒是離得近,徐大太太也不放心,就留在西廂里安頓了下來。
洪夫人從送拜帖到實際上門有一段時間,在這空檔里,月該做的準備早已做好了,現在洋紅撒花簾子一掀,半合眼躺著,錦被拉到脖間,一把青拖在枕上,面紅,眉間皺,看去確是病得不輕。
聽到丫頭的通傳聲,睜了眼,咳了一聲,慢慢作勢要起來行禮。
“這孩子,何必多禮。”
洪夫人快走了兩步抬手阻止住,在屋里伺候的大丫頭尋蝶屈膝行過禮,見洪夫人在床前站定,忙搬過椅子來,請洪夫人坐下。
徐大太太則坐到床邊,安地替兒掖了掖被子,道:“你方家嬸娘不是外人,知道你病了心疼你,你就安心躺著罷。”
月虛弱地應了個“是”,又向洪夫人道:“是月失禮了,一點小恙,還勞夫人前來探。”
洪夫人細細打量著,面上和悅:“好好的怎麼會了寒,可是裳穿薄了?你們姑娘家,雖是春日里了,也不可大意,該多帶兩件替換才是。”
月垂下眼簾:“隆昌侯府梅林里的花開得正好,我頭一次去,不留神在里面多逛了一會兒。夫人說的是,我若穿厚些就好了。”
“他家的梅林確是一絕,”洪夫人聽見笑了,“別再沒有的,別人來邀我,只是我年紀大了,又本不是個風雅的人,所以沒什麼興致,想著你們小姑娘這些,才你去散散。”
月立即道:“夫人這樣的花容月貌,哪里說得上什麼年紀大了?人聽了都好笑詫異起來。”
洪夫人目中芒一閃,笑意深了一層:“看這孩子,才吃了苦藥,還這般甜,只是我聽了,心里卻不大和樂。”
月一訝——洪夫人這個人,在看來是極易討好的,洪夫人相貌尋常,因此極聽人贊,月從前觀察著邊的丫頭,不多久就準了這個脈,照著施方起來,果然百試不爽,洪夫人面上常佯做不以為然,但眼底的自得愉悅瞞不了人,何以這次不行了?
洪夫人很快給了答案:“大姑娘不知怎麼,忽然跟我生疏起來了,嬸嬸都不了,只是一口一個‘夫人’,我這心里怎麼自在?”
方徐兩家尚未正式姻,但定親已逾十年,這婚事外人看來實如板上釘釘,徐家以往有求于洪夫人,洪夫人打趣起來,讓沒過門的侄媳婦得親熱一些,這“嬸嬸”便不從方寒霄論起,一般好人家也得,所以月也就含應了,但今日心別有高枝,出口就回了“夫人”,這份下意識的撇清生疏自己原是不自覺,不想洪夫人明地挑出來了。
一挑出來,就有些變,無它,心虛使然。
徐大太太也是一愣,洪夫人沒點破前,也未察覺。好在掌得住些,就要笑著尋詞緩頰,不想洪夫人自己先笑出了聲音,而后話鋒一轉:“我知道了,可是大姑娘猜到了我是來做什麼的,所以害起來了?”
徐大太太才擺出的笑容差點沒撐住——如抹影子般的瑩月都懂洪夫人所謂何來,如何不知道?雖然知道,但真的被迎頭把話題引過去,心頭那排斥還是不住。
明珠般養大的兒,絕不能去蒙塵在一個啞殘廢手里!
月的臉則變得更厲害了,掩飾般忙低下了眼簾,把臉向里側微微轉了一轉,作出副害的狀來。
不知是屋里線沒那麼好,洪夫人沒看出來母倆的不對,還是怎麼,總之只是咯咯一笑,站了起來:“好啦,是我的不是,看把大姑娘著了。徐太太,我們出去說罷?”
這是正理,本不可能當著姑娘的面就議起的親事來,徐大太太應著,跟著出去回到了堂屋。
洪夫人用了口茶,話說得十分漂亮:“說起來這些年實在苦了大姑娘,好在我們霄哥兒大了幾歲,知道了些道理,及時想通回轉了,沒真的耽誤了大姑娘。如今這婚事,為著我們老伯爺的緣故,亦是要辦得急了點,但請太太寬心,我沒個兒,大姑娘嫁過來,就同我親生的兒一般,什麼規矩都不需立,只要和霄哥兒過得好,老伯爺連同我和我們伯爺這做叔叔嬸娘的,心里就一百個喜歡了。”
徐大太太聽了,心里可是一百個不喜歡,不過定下了神,面上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笑盈盈地只是附和,說:“我們大丫頭這些年也多得了夫人照顧,年輕不知事,這往后,還要夫人多多教導了。”
“哪里,大姑娘巧心靈,我看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強多了。”洪夫人夸了一句,又笑道,“大姑娘如今也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這好日子呀,在后頭呢。”
話鋪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洪夫人拿出了請京里相國寺算的下個月的吉期問徐大太太的意見,徐大太太已決意敷衍到底,眼也不眨地就說好。
在這個最重要的問題上達了一致,余下又商量了些細枝末節,洪夫人此行的目的算是圓滿達了,表滿意地站起來告辭。
徐大太太裝樣子客氣了一下要留飯,洪夫人只說家里等著回話,推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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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后,洪夫人回到了平江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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