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霄的歸來讓本來閑聽故事的丫頭們都變得忙碌起來。

去廚房要熱水的要熱水，要吃食的要吃食，尋布巾的尋布巾，擁的暖閣很快變得寬綽下來。

瑩月站著，有點局促。

一打眼的驚喜過后，忽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丫頭們都出去了，暖閣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小別之后，重新看見他，心里開心，雀躍，可也有點不自在。

不明白這份不自在是哪兒來的，沒來由地手腳都不知怎麼放了，好像突然就變得很笨。而更不明白的是，覺得連這份不自在都是開心的。

開心到甜，好像誰往里塞了一顆糖。

不再和方寒霄對視，但覺得到方寒霄仍一直在看，目毫不收斂，直接，放肆。

……被看得也很開心。

瑩月都想捂臉了。怎麼回事呀，真是的。

不知道的是，其實方寒霄心里想得更放肆。

屋里火盆熏籠都點著，先還聚了一大群人，暖洋洋的，瑩月這麼畏寒的子，也沒穿大裳，上著一件杏紅纏枝梅花小襖，下面是一條石榴。子沒什麼出奇，但襖子就不一樣了。

冬日與春夏不同，夏日做得寬大些無妨，還有袂當風的飄逸，冬日本來穿得厚實，若不合，只有顯得臃腫，所以瑩月這件小襖是可可就著的量來的，腰間細細一掐，前玲瓏放開，襯得姿十分窈窕。

方寒霄還沒有見過這幅模樣。

他的想是：好像養得又好了點，掐一把，搞不好真能掐出水來。

至于掐哪里，他沒有細想——暫沒有空，他發現了瑩月有點躲他。

躲得也奇怪，不是怕他那種，而是有點扭扭的。

臉是別過去了，表力圖鎮定，但連睫都閃得不自然，有一下沒一下地，了主人的張。

也同時閃在他的心坎上。

方寒霄把子扯正過來，然后向張開手。

他當然可以直接把扯到懷里，但是他沒有那麼做，他不知道哪來的一模糊又篤定的心，覺得他的邀請會得到回應。

他等了片刻，懷里一滿。

瑩月埋著頭，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看，但是確實是主地，投了他的懷抱。

并且過一會兒，還手很磨蹭地，輕輕地，像他攬住一樣，回攬住了他勁瘦的腰。

他上很涼，大氅都沒有，瑩月被冰了一下。

的臉頰挨到他脖頸下氅的系帶上，帶子上沾了點未化的雪花，又凍得小小抖了一下。

……

瑩月撐了片刻，開始掙扎了。

冷。

他從外挾裹來的一雪意把咕咚咕咚的小躁了回去。

“你冷不冷？先換裳吧。”瑩月一邊想從他懷里出來，一邊有點含蓄地先和他道。

方寒霄搖頭。

他在外面是冷的，但進來就好了，撲面熱意很快溫暖了他。他不放手。

瑩月掙不，臉仍舊被側在他前挨凍，只好說了實話：“——我冷。”

方寒霄：……

這個小氣包。

他松開了手，瑩月忙往后退，才退兩步，臉被握住。

他的手還沒回暖，瑩月了一下：“——嗯？”

方寒霄目中閃著笑意，把臉上沾著的半片雪花拿了下來。

瑩月的目從他的指尖移到他和的表上，忽然心跳跳一下，覺得他看上去又溫又英俊。

……為什麼怕挨凍呢，凍一下，其實也沒什麼的。

石楠在這時候遞了熱乎乎的布巾進來了，笑道：“大爺先臉，那邊正備水，一刻就得。”

方寒霄抬手正解著氅系帶，瑩月見到，手幫忙先接了過來。

石楠很有眼地又出去了。

雪太大，方寒霄里面的裳上也沾了些，瑩月下意識手去撣了撣，撣得很認真，撣完一，發現別也有，跟著撣，不覺繞著他忙了一圈。

方寒霄拿過手里的布巾，臉手。他有意得很慢，站著不，由瑩月繞著他轉。

瑩月一時還忙不完，因為發現了他頭發上落的雪更多，從前面看時還不那麼明顯，繞到后面，幾乎滿覆白雪，踮起腳尖來幫他輕拍。

手里有事做的時候，就想不起來要不自在了，瑩月還越忙越起勁起來，自己十分畏寒，以己度人，雖則方寒霄說了不冷，見他一冰雪，仍然覺得他也應該很冷，把他往旁邊拉了點，示意他在先前占據的熏籠上坐下，然后繼續替他收拾頭發上的雪花。

他坐下矮了一截，不用把手臂抬很高了，也覺得輕松了一點。

弄了兩下，想起來，又走到外面去，倒了杯熱茶來放到他手里，安排他：“你不也可以捂捂手。”

再拍拂兩下，雪花落得差不多了，底下的才麻煩——方寒霄從城門口奔馬至家，距離不短，他頭發里乃至凝結了些冰渣。

“你是不是沒有戴笠帽？你應該戴個呀，哪有這樣在雪地里走的。”

瑩月忍不住說他，說完想了想，又出去，把自己的雕花桃木小梳子拿來，這梳子不很名貴，但材質不錯，是在娘家時就用著的，如今也沒換，越用，梳齒越和，梳起來越舒服。

回來，解開他的發髻，替他由上至下一下下梳著，把冰渣梳走。

這麼里里外外左一趟又一趟的，方寒霄一聲不吭，由擺布，給茶他就接著，梳頭發他就配合微微低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懶洋洋的十分的狀態。

他心里確實也是這麼覺得。

邁進家門不過一刻鐘，塵還未洗，風霜未去，他已經覺得在揚州時那些連環的謀謀疑忌詭計都遠去了，被那一道夾板簾，皆擋在了外面。

這是他的家，他不用擔心誰來害他，不需繃起心神，他盡可以全然放松下來。

他一點也不畏懼那些復雜叵測的人事詭詐，但他畢竟也沒有那麼愿意每時每刻都在里面深陷，總將自己繃一張永遠蓄勢的弓，得不到息的功夫，他也會覺得有一點累。

天真，稚，正好。

他不需要懂那些事，就安心沉迷的書，做與他完全不同的事，像一個小桃源一樣，呆在他的家里。

“我要是弄疼了你，你要說啊。”

瑩月見他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異議反應，反而有點不放心了，出聲囑咐他。

盡量放輕作了，不過他的頭發有的被冰渣凝結到一起去了，不使點力，梳不下來。

方寒霄懶懶點頭。

過一會兒，他忽然反手向后，要摟的腰。

瑩月下意識要掙，忽然見到他另一只手拿著的杯子一晃，不敢了——怕水晃出來，撒他上去。

以一種很有點別扭的姿勢被他反手攬住，不得不住了他的后背，腳尖還得抵著熏籠，低頭嗔他：“你干什麼？”

忙著呢。

方寒霄不，人還往后仰了仰。

這一下，若有旁觀者在，是他靠在瑩月懷里，瑩月攬著他了。

他坐著，瑩月得以從極近的距離俯視他，這個姿勢別扭，但倒沒有什麼迫，瑩月被他這麼一靠，沒有了想推開他的念頭，還莫名生出點溫心來，扶著他肩膀，問他：“你這一趟出門，是不是在外面很累？”

那倒沒有。

方寒霄很小幅度地搖了下頭。

上很，又熱，他覺得很舒服，一時不太想。

不過瑩月誤會了，覺得方寒霄就是很累，不然怎麼會這副樣子，并且，還覺得方寒霄在跟尋求安。

他這樣子和平常不一樣。

覺得他有點可。

然后有點想笑，心里的，低頭看他，想他的臉，真的手了——從前未必敢。

“你是不是在撒？”瑩月他還帶著涼意的臉，問他。

方寒霄：……

什麼？

他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錯，扭頭仰下盯，目很有威嚴。

但是瑩月解讀不出來，照著自己的想法安他：“沒事，我不笑話你，也不告訴人。”

他一看就很要面子，懂。

還主攬他：“再給你靠一會兒？”

方寒霄：……

他默默地，扭回頭，向后仰了仰。

手里的杯子始終端得穩穩的。

瑩月果然把他接著，他現在上沒有那麼冷了，再挨著他也不覺得凍了。

這麼靠近他，心里也有一種莫名的滿足，大概是，分離期間那些淡淡的想念有了著陸的覺。

瑩月悄悄地想，他應該不會發現，其實也想找個借口靠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