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霄心頭上都是一熱,邁進去,直接將一抱。
瑩月忽然騰空,嚇了一大跳,驚一聲,手里的紙散了一地。
“我的東西,快放我下來!”瑩月急得拍他。
方寒霄沒回味過來,還把臉湊面前去——他都回來了,還看什麼紙?看他本人不就好了。
“別鬧。”瑩月直接推他的臉。
方寒霄:……
瑩月手不重,但讓他意識到了他居然自作多了一回,這一下打擊得他臉上有點過不去,他把瑩月放下來,但沒有松手,是低頭,咬著瓣親一回,把親得迷迷糊糊的,才覺得滿意了,放自由。
瑩月緩慢地眨著眼,好一會才在他突襲的熱里緩過神來,蹲去撿飄了滿地的紙。
撿完又撿落在地上的大氅。
雖然推了他,但這麼任勞任怨的,一個字埋怨也沒有,方寒霄心下又覺得很了,過去幫著把大氅拿起來,丟到熏籠上去。
瑩月抿著,走到書案那邊去,把字紙放好。覺到他的目追過來,臉頰微微地熱。
才不抱怨呢,他剛才雖然很不穩重,胡來嚇一跳,但是——那什麼,覺也好的。
他花樣真是多。
“你要喝茶嗎?”收拾了一下心,轉臉問。
方寒霄搖頭,他不。
走到跟前去,把那疊理得整齊的紙翻了一翻,疑問地看。
“我想記下來。”瑩月就便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了一下,又征詢他的意見,“可以嗎?我不拿給別人看,就留在家里。”
方寒霄靠在書案旁,長玉立,手了下的耳墜子,點了下頭。
喜歡就做吧。
明確有自己的路很好。在深閨里,多數時畢竟是寂寞的,沒流于哀怨過,活得簡單又積極,連帶邊那些丫頭,不見怎樣使出手段收復,日子自然而然過了下來,氣氛居然大不錯,起碼他在的時候,沒見誰和誰掐尖磨牙過。
瑩月高興了:“好。”又問他,“案子出結果的時候,能告訴我一聲嗎?”
方寒霄又點頭——其實今天就有新進展。
他去于家,為的就是此事。
打從回京后,他是一下子閑了下來,京里圍繞著行刺和私鹽兩樁案子,其實一直都在疾速運轉中。
今日于星誠找他去,告訴他,應巡和蔣知府的案子生變了。
在蔣知府的口中,販私鹽案的主謀一直都是應巡,他不過是底下辦事跑的,在賬本上留下手印的師爺的口徑要含糊一些,但大上,也說了自己是聽應巡的意思行事。
這看上去是很合理的,因為這麼大筆進項,倘若沒有應巡參與,蔣知府堂堂一個四品,又不是個傻子,如何敢與他一個外聘的師爺合作呢?
而這麼兩個人證擺著,眾口一詞地指向應巡,看上去他是怎麼也甩不干系。
但世事難料,這絕地里,應巡居然反殺了。
他本人是一直沒有認過罪,他這個級別的大員,刑部暫時不便對他刑,只是一邊審他,一邊傳訊去當地府,去查抄他老家的財。現在結果出來了,應家不是大族,人口簡單,當地府把應家抄過一遍以后,沒抄出什麼巨額財產來。
刑部據此又去問師爺,師爺起先對此表示出絕對的不相信,但經再三詢問,確定確實是沒有抄出來以后,他就瘋了,在牢里大哭大笑,大大嚷,埋怨自己不是個,賤命一條不值錢,出了事沒人護持沒人撈,哭完又罵相護,人人一筆爛賬,場中人沒一個好東西。
一通瘋發過,招出一篇新詞。
他說他與蔣知府合謀貪的錢確實沒有經應巡的手,應巡也不知道此事,但這不是說應巡就干凈了,應巡沒沾手這個錢,可是另有進項,十分,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但是數額很大,絕對比他和蔣知府弄的那些多,所以抄應家抄出個一無所獲是絕不可能的。
他敢把主家拉下水擋刀,正是確定應巡自有鬼。
可惜他再言之鑿鑿,這番空口無憑的話做不得準。
倒是他反了口,那就得待待既然他不是聽應巡所命,那背后又是誰了。
刑部沒工夫容他多加考慮,直接把他拖出來上刑。
不等夾板夾上,師爺已經知道大勢已去,如他自己罵的,應巡是,蔣知府也是,獨他一條命最不值錢,既然已經不了,那就沒必要零碎罪,都招了還痛快點。
他招出來一個新人,皇陵的鎮守太監吳太監。
他跟蔣知府合謀得的那些錢,大半其實是賄賂給吳太監了。
這一下,把刑部負責審訊的主炸得不輕,忙忙寫了奏本,向皇帝稟報。
師爺新咬出來的這個吳太監,沒什麼人聽說過,在京里眾人的記憶中幾乎是不存在的。
因為他離京很久了。
他是皇帝還在東宮時的邊老人,皇帝登基后沒幾年,他犯了錯,被貶出了京,發配到了看守陵墓去,一看看到現在沒挪過窩,半輩子都跟墳墓為伴了。
為什麼賄賂吳太監,師爺說了,他想搏個,吳太監答應了替他設法,這事應巡此前也答應過他,但遲遲沒有下文,師爺等不及了,心中又為此有些怨恨,所以背著應巡行了事。
至于師爺一個巡幕僚怎麼會和吳太監搭上線的,師爺也招了,是有一回,他隨同應巡前往皇陵拜祭,跟吳太監敘話時敘出來兩個人是同鄉,這年頭能在外地上個同鄉不容易,太監沒沒后代,對同鄉又比普通人更在意一層,所以兩人就此認識上了。他酒后跟吳太監吐自己為選郁悶之事,吳太監就告訴他,只要打點的銀錢準備足了,可以給他幫這個忙。
吳太監自己是失了勢,遠離中樞了,但師爺本只是個多年不第的舉人,做不了多大,他這個層級的捐,用不著皇帝邊的近臣才能辦,吳太監要是有什麼昔年的舊門路,能替他使上勁是有可能的。
別說,師爺招出來的這個新供詞聽上去居然更合理——太監,沒有不貪財的。
而師爺的招供對蔣知府是毀滅的。
賬冊子是他親手記的,他從一開始就賴不掉,因此招供得十分痛快,為著這個痛快,他無論在于星誠手里,還是進了刑部大牢,都沒怎麼罪,結果,原來都是假的。
“他從第一句就是假話?就是栽贓應巡?”瑩月目瞪口呆,覺得的腦袋有些不夠用。
方寒霄說不清心是什麼滋味,緩緩點了點頭。
于星誠跟他說的時候,他也驚訝極了。
他們居然一直小看了蔣知府這個人。
蔣知府昏庸無比,能被于星誠一句話嚇得自己了底,但這不表示,他對于自己的事發是毫無準備的,畢竟,他此前就覺得方寒霄的隨行不對勁了。
他與師爺實際上早約定好了如果事發,就把應巡推出去拖延時間,為真正的事主吳太監打掩護,吳太監好能在外面使計拉他們一把。
只不過沒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應巡猝不及防被抓,人在牢中,居然還有辦法將家產盡數轉移,令他們的打算落空。
如此,師爺和蔣知府的拳頭空出去,勁無抵消,就只能反彈回自己上了。
瑩月不知道說什麼好。
外面寂靜中,傳來那邊喜宴的喧鬧聲,似有若無。
但此時再聯想到薛珍兒,已經全無什麼覺了。
男人們在權利斗爭中所表現出的腐臭與殘酷,實在不是閨閣中的一些針頭線腦所能比擬的。
“那應巡呢?他現在怎麼樣?”
方寒霄尋了筆,寫:他只有失察之名,恐怕很快就會放出來了。
失察這個罪名是輕得多了,連職都不必擼去,看他在皇帝面前的面怎麼樣,若好,罰幾年俸銀,若不好,也不過貶個一二級,而且他被下屬和邊人聯合陷害,傳揚出去,說不定還能引得不人同他,總之,他最終損失不大。
瑩月又想了好一會兒,想出來一句:“我覺得,這件事沒完。”
方寒霄點頭。
當然沒完,師爺招出來的那個吳太監,就得另算一筆賬,召他進京的旨意,已經下了。
不過他現在不想想那些事了,方寒誠著大紅喜服的模樣,勾起了他之前不算遙遠的回憶,他放下筆,心猿意馬地去勾瑩月下,打算好好調戲一下。
誰知瑩月正好歪頭,躲過了他的手,然后十分順手地把他才放下的筆拿起來了,小表十分認真:“我要好好重新梳理一下。”
又冒出了新況,說真的,不是盼著多生枝節多有事,可是從創作的角度講,行文多波折還確實不是件壞事。
這會兒,要跟那一堆破紙較勁,梳什麼理?
方寒霄不可思議又不大痛快地瞇了眼。
他抬手上瑩月圓潤的肩膀,在困的眼神中,輕松地把往書案一,低頭就親下去。
過好一會兒,在瑩月含糊著嗚嗚“腰要斷了”的抗議聲中,他才放了一馬,直起,走了。
瑩月:“……”
冒著煙。
不是被親的,是被他最后那個作鬧的。
他什麼。
好——捂了臉,嚶嚶,好不像個好人啊。
……
跟他多回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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