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盞水晶吊燈從中空的二樓垂下，上下兩層以旋轉樓梯連通，宴會廳一樓田園風格的白漆花門外是個小花園，廳裝飾奢華，銀製餐在璀璨燈下別貴重質。

溫暖微笑著跟在佔南弦後一步之遙，每每接收到他的眼風才並肩上前，流雲步間悄聲提醒，那些迎上來要和他握手的都是什麼公司的什麼人，偶爾佔南弦挑一些自己絡的董事或老總，也會介紹給認識。

一路寒暄到大廳中央，兩位相貌相似的男子朝他們走過來，三步外就聽見約莫四十開外的那位笑哈哈道，“佔總，我們的新店就快開張，屆時是不是請你的準夫人來剪綵？”

佔南弦淺笑，“潘總這麼看得起，我先代一心說聲謝謝，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新書溫暖。”轉頭對溫暖道，“這兩位是益衆的總經理潘維安和副總經理潘維寧，益衆發展迅猛，最近打算上一套最新的營銷管理系統，這單生意可能會關照我們。”

溫暖笑如嫣，“以後得向兩位潘總多多請教。”

較爲年輕的潘維寧三十歲上下，一雙桃花眼定在溫暖臉上，握著的手半玩笑半認真地道，“溫小姐的名字真別緻，佔總你是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但朋友貌若天仙，就連書也賽似貂禪。”

溫暖微笑著回手，“小潘總真會說笑，聽得人簡直心花怒放，不過誰都知道，我們未來總裁夫人的麗天下無雙，哪是我等庸脂俗能夠相提並論的呢。”

佔南弦笑咪咪的眸從面上掠過，看向另外兩人，“兩位失陪一下，我過去和杜總打聲招呼。”

潘維安道，“行，你忙，關於那個案子一會我們空談談？”

“沒問題，一小時後我來找你。”朝兩人頷首後他帶著溫暖離開，走遠之後才淡聲道，“離那個小的遠一點。”

溫暖笑了笑，不說話。

好不容易在幾百位上流頂尖人士的社圈裡轉完一遍，趁著佔南弦被某位千金小姐纏住儂儂細語，退到無人窗邊，慢慢啜飲著手中的果，然後見到朱臨路偕伴從門口進來。

幾乎是同時他也看見了，遠遠朝裂一笑，對他舉了舉手中的杯子。

朱臨路和伴低聲談幾句後朝走來，直到他在面前停下，倚著窗邊的依然一也不，只是微笑，“嗨。”

朱臨路習地的鬢髮，“我喜歡它們放下來的樣子。”

端詳他那位假裝目不經意掃過他們的伴，道，“你哪來的好運氣？得不遜於薄一心。”

朱臨路嘿笑，“再也比不上你，我要是知道你來，就算天仙也不帶。”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難爲我連你的人都找不到。”

“我去了拉斯維加斯談一項投資，中午纔剛剛回來。”他瞥了一眼遠的佔南弦，“上次冷氏的事他沒找你麻煩？”

溫暖嘆氣，“你果然是故意的，就這麼急著要陷我於水深火熱？”

他眉一挑，“當然，以前這種場合我怎麼你都不肯來，現在倒陪他出席了！”

溫暖笑，並不接他的話，問道，“冷氏的單子丟了對代中影響大不大？”

“肯定大。”

皺眉，“那爲什麼你明知道他心細如塵，卻還是換掉標書的封面？”

朱臨路悍的眼瞳閃過得，“因爲我是故意丟掉這塊餌來引他，我放的是長線，專等他上鉤。”

一怔，“你設計他？”

“那是絕對的，否則我何必這麼費煞苦心陪冷如風演戲？”他牽起的手輕一年前爲戴上的戒指，“好久沒和你跳舞了。”意念一起，便手把腦後的髮簪拔掉。

不意他有如此作，溫暖輕輕“哎”了聲，黑似水披瀉而下，又如亮澤純黑織緞在空中無聲拂浪，引來周遭注目。

朱臨路對著上纖穠合的紀梵希套裝嫌棄地搖頭，“早知道我讓人送套晚禮服來。”

大廳裡並沒有響起舞曲，只中央三五羣的人在喁喁細語，就見他朝什麼地方打了一個手勢，然後華爾茲的樂曲代替了悠和輕悄的背景音樂，他手一擡將挽出一個花式。

旁邊的人即時讓開，笑看他們鼓起掌來。

他雖被搶去一單生意，卻當衆把佔南弦的書佔爲己有，也算引人目，在這圈子裡孰輸孰贏？要論高下還言之過早。

這是溫暖所喜歡的場景嗎？不見得是。

這是所不喜歡的嗎？卻也未必。

對而言都無所謂，在這樣的繁華盛世並無所求，不管是溫還是臨路，只要他們喜歡，怎麼樣都好。

配合朱臨路百出的花樣，掂轉腳尖如行雲流水變幻萬千，惹來圍觀和如雷掌聲，一曲將畢，在未盡的餘樂中他把帶向後門。

花園裡他連綿地吻的臉。

“跟我走。”他說。

忍不住笑，“先私奔到天涯海角，然後此至死不渝？”

他懊惱地掐的脖子，“說！你不我？！”

驚訝地睜大眼，這還用問？舉起左手第一千次含地答，“我發誓，直到海枯石爛。”

他的眼裡冒出小團火焰，幾乎想揮幾掌，直恨得牙齦咬，“我和佔南弦，如果必定要選一個，你選誰？”

“選的前提是什麼？”

“前提是我很、不、爽，不想你再留在他邊！”

“那我也不爽你天天換伴，我想你留在我邊，你要不要？”

“做夢。”他直接拒絕，睥睨地擡高下，“白癡纔會爲樹放棄森林。”

向半掩門翹盼的倩影，微笑依舊，“喏，你的森林正在等你。”

長嘆一聲，他的脣久久地印在的額頭，然後轉離開，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手指直直指著，眼是似熾似冷的警告，“以後別再隨便問那種蠢問題，搞不好有一天我就點頭了，到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不語，含笑看著他進去親地摟起那位子，直到他們在的視線裡消失。

夜空下的花園安靜得可以聽見夏蟲與冰耳語，一低語如喃的聲線忽然在此時飄頭頂上方的空氣，“你選誰？”

擡頭，二樓臺裡佔南弦雙手握，正俯在雕欄居高臨下地看著。

“選的前提是什麼？”問。

無邊黑暗襯得他眸星如閃，“沒有前提。”

“沒有前提怎麼選？”

“一定要有前提？”

“當然，譬如說選兄弟自然是臨路，選朋友又以你爲優，若選人兩個都是一流，如果選丈夫——”淺笑，瞳子清澈如鏡，“你們都不合適。”

要，或否；放，或不……任何抉擇都有當時的前提。

“你的任人予取予求——”手掌忽然撐在欄桿上，頎長魄從幾米高飛躍而下，當說話仍在半空飄起，他如魅的影已攔下的去路，“是對誰都可以，還是隻對他而言？”

十幾歲年纔有的莽撞作不應由他這樣的男人做出來，但他偏偏就是做了，跳下的那一瞬似乎毫無考慮，這與他份不相稱的行爲讓心裡涌起一種奇特，想輕退，卻被他綰住了一縷發端。

只得出言以對，“臨路是我男友。”

這份代表了一種特別，包括他和親熱，都是理所當然。

“我是你的老闆，所以這就了——擾？”他淺譏，說話間纏繞黑髮的手指乍然一收。

頭皮傳來的驟痛使不得不靠至他前，眼睫卻始終平視在他的襯領口，其實不應該知道的，但心裡就是明瞭，他的不悅來自於已作出選擇，朱臨路是男友，而他，此時此際依然畢恭畢敬地把他當作食父母。

他長久沒有作聲，久到只好擡起頭來。

目的眸漾過淺淺水波，有種人的迷朦，彷彿那麼多年山長水闊的別離不曾存在，終於又站在了他面前，是時終於將兩人拉到這麼近，然而也是時早將兩人拉了天與海的兩邊，在兩千五百個這樣的寂夜裡回頭，他從來看不清的面貌，連可供懷念的影子也沒有。

低頭看錶，“再過五分鐘你該和益衆的潘總會晤了。”

他緩緩鬆開的髮，緒也已復原，“你還真是個盡心盡責的好書。”語氣淺淡如常，讓人聽不出他是在讚還是在諷刺。

笑著越過他，推門而，在華燈霓裳的包圍中不其然覺得疲累，腦海裡第一次冒出念頭，想半途而去。

花園裡依然獨立的人影指尖不經意擡至鼻端，那縷若有若無的幽香幾不可聞，仿如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似約有點什麼，卻令人無法捉，因爲退的速度快得超過他的揣測。

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擡頭向天幕高遠的夜空，良久，他的脣邊勾出一彎驚人冷冽的薄笑。

兩年，整兩年他才爲準備好一個大甕，大到——足夠這一世永不超生了吧。

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