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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邊人似玉》 第173章 一起下地獄

大人一貫淡漠,這麼多年宋洵是習慣了的,可境遇再怎麼不順的時候,宋洵也沒聽過這樣的語氣。平靜、毫無波瀾,像一汪死水,借著月亮泛著最后的,等月亮下山,這汪水也就要徹底沉黑暗了。

他沒由來地就跟著心低落起來。

上清司眼下的形勢怎麼也說不上好,群妖出世,山崩地裂,巖漿沒村,戰火紛飛,幾位從京都急匆匆趕來的老前輩都負了傷,尤其岐斗山山腳下還需要大量的人死守,他也實在也沒閑暇對大人的想法追刨底。

宋洵跟著他上了驛站門口的馬,回頭看一眼齊岷離去的方向,無聲嘆息。

齊岷這一去多半回不來,他自己也清楚,但趙清懷問誰能前往的時候,他還是站了出來。倒不是為蒼生,而是覺得既然一定有人要死,那不如他去,總歸這人世間活著也沒多意思。

樓似玉說得沒錯,他是個滿罪孽的人,若該死,他定要排在前頭。年之時他殺的人,可半點不比那些妖怪,能當仵作也歸功于此,若不是羅永笙將他帶回上清司,他幾年前就該命喪斷頭臺。

不過羅永笙也不算個好人,看起來風度翩翩,實則手段不俗,齊岷還在他邊侍奉之時,眼睜睜看著他拒絕花搖前輩,又繞一大圈彎子讓掌司把分到自己邊。齊岷覺得花搖是上清司里難得的清醒之人,可惜遇人不淑,大半輩子都荒廢在了羅永笙上。

正想著呢,前頭落了兩只同門師兄弟的斷手下來,齊岷冷漠地躲開,看了一眼創斷,判定是守陣之人的,因妖怪破陣,陣法燒,只兩只手臂還幸存。

千年之前封妖王之時,上清司為了進朝堂,假意與妖族一同覆滅,只余下些人以戰功加進爵,才有了后來輝煌無比的司門。可這一回,齊岷覺得,上清司許是真的要覆滅了。

“師兄!”有人喊了他一聲,急切地道,“前頭要頂不住了!”

齊岷慢悠悠地上前,看著他們將個人抬下來,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嗯,也是破陣之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一

不過,在與擔架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察覺到了不對:“等等!”

整個上清司只有一位弟子,除以外沒有人會穿百褶行走,而擔架上那一團艷染著的,分明是擺不是擺。

齊岷皺眉拉住抬擔架的人,湊上前看了看,臉微變。

“花搖前輩?”

花搖手指,抬起眼皮掃他一眼,,就又閉上了。

不是請辭了麼?連太中大夫的虛銜也沒要,背著包袱走得那麼決絕,氣得羅永笙好幾宿都沒睡著,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齊岷震驚不已,手給把了脈。但可惜,他是仵作,不是大夫,就算知道危在旦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這要是羅永笙知道了……

像是想起了他是誰,花搖輕聲開口:“若還有力氣,就去幫忙吧。”

齊岷明白的意思,不想讓他傳多余的話。出于對長輩的尊重,齊岷頷首告退,繼續往前去,接過幾個師弟的位置,開始守陣。

其實真告訴羅永笙應該也無妨,他那人自私慣了,先前趙清懷讓人來守陣的時候他都沒吭聲,眼下就算知道花搖前輩在這兒,想必也不會有作。齊岷一邊護陣一邊想,除了宋立言那樣的傻子,這人世間還會有什麼真切的

人都是自私的,若不是為了建立一個和平的國度,定會相互廝殺以為食,什麼緣什麼,統統是統治者為了穩定人心而編出來的謊言,人們為了茍活而遵守,自我欺騙到最后都當了真。他都看了的,在他們臨死時,父子相殘,手足相輕,人各自保命,世間人丑惡百態,他都看膩了。

尤蚩的尸發的巖漿已經到了半山腰,無數妖怪從山上逃下來,沖撞著四周布下的法陣。齊岷修為不是很高,守陣沒一會兒就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到了一起,里全是腥甜味兒。一陣煩躁涌上來的時候,他想起羅永笙救他時說的話。

“你跟我一樣是個極其自私之人,自己不幸,就一定要拉著別人下地獄,所以你殺人,而我救人。”

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羅永笙那一襲長衫,和臉上儒雅又殘忍的笑容。齊岷哼笑,抹了一把角的,給他傳了個魂音。

他沒指羅永笙會來,但他知道花搖死在這里,羅永笙一定會痛苦,他痛苦,那自己也就舒坦了。

恩怨相消。

山洪與巖漿攪作一,不但沒消了那漫山大火,反而是將整座山都籠罩在煙霧之中。山腳下守陣的人都是來送死的,沒有人臨陣逃,花搖就算重傷,也想了自己的魂魄來封陣。

的手臂斷了一條,另一只手訣有些困難,四周都是忙碌來回的人,自然沒有可以幫的,只能慢慢挪手指,企圖一個在書里看來的俱焚訣。

然而,還不等無名指和拇指到一起,邊就突然刮起了一陣風,吹得頭暈眼花,慌忙閉眼。

待風停了抬眼看,花搖發現四周已經不是方才的荒野,而是個分外眼的營帳。

羅永笙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滿臉譏諷:“不是說要回家鄉,再也不回來了嗎?這上趕著去守陣的又是誰?”

花搖怔愣地看了他一會兒,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后,輕輕松了口氣。

雖然滿心疲憊,對他也不再有以前的癡纏,但臨死前還能見他一面,也算這一生完整。

“喂,老太婆?”羅永笙皺眉,的手腕一探,臉大變,“你做什麼了?”

花搖沒再說話——也說不了話了,氣盡失,魂魄不穩。

……

宋立言帶人護送城里的百姓都撤走,又殺了幾只趁想吃人的妖怪,便與趙清懷一起坐守浮玉縣。趙清懷去衙門應付州上聞訊而來的員了,他則站在掌燈客棧門口,著屋檐下掛著的燈籠。

太長時間沒人打理,橙紅的絹燈已經布滿了灰塵,他安靜地看著,結微

往后要換他來等了,他倒是愿意等,但還愿意回來嗎?

叮鈴——

仿佛聽見哪里有鈴聲,宋立言瞳孔一,飛快地轉,手握得死,呼吸也是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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