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第四天。

傅落銀最近忙，他也知道林水程忙，最近飯也沒要他做了，更多時候就住在七分配的住所上。

林水程想事的時候很有意思，傅落銀在家的前幾天，經常見他一個人在落地窗前走來走去，一個人可以走好幾個小時，跟個小鐘擺一樣。

有時候又會看見林水程窩在沙發上打游戲。

林水程不玩時下大學生喜歡的網游或者競技手游，他只玩連連看，對對這種不需要腦的游戲。傅落銀坐在他邊斗地主的時候，曾經看他三個小時通關了四百多關連連看，看神態很明顯還在思考兩幅畫的事，垂眼發怔，他名字都沒反應。

還有一次傅落銀半夜醒來，去客廳倒水喝，一看林水程已經不在家里了——凌晨三點，林水程一聲不吭跑去了學校實驗室，第二天中午才回來。回來之后，又不知道從哪里訂了一批化學材，天天把自己鎖在工作間滴定。

有一次林水程忘了鎖門，傅落銀喂完首長，追著貓的時候經過他門前，就看見林水程一冷氣，面容近乎于肅穆，一滴一滴地往錐形瓶中加溶。

他的手很穩，手指纖長白凈，皮下出骨骼和若若現的淡青管的紋路，滴落一滴，長長的睫才會撲閃一下，眨一次眼。眼底碎星涌。

那種神態近乎于虔誠，像寺院僧人撞鐘，一滴一滴，一下一下，沒有別的什麼，只是重復。只是寺院僧人能撞出禪意，林水程的氣息卻很明顯帶著沉沉封閉起來的偏執。

他不要他幫忙，也不要任何人的援助，這是可以刺傷人眼睛的驕傲和芒。

傅落銀怕他這個狀態在家會死，首長也會跟著死，于是特意讓周衡聯系家政每天過來做飯、打掃、喂貓。

林水程沒注意，也不在意，只在思考、演算得力不支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去餐桌前吃幾口飯，至于什麼人過來了，又是什麼時候走的，他完全不知道。

院系里默認林水程可以請假，全力為名畫鑒定項目投力。但是慢慢地也有人嘀咕起來，二組余樊還能看到他天天在鑒定辦公室忙來忙去，林水程卻除了第一天跟去總務了解況以外，之后幾天基本都是神狀態，誰都找不到他，誰也聯系不上他。

學校里的人也對此眾說紛紜：“該不會是要跑路吧？手機一關，到時候鴿子一放就當做無事發生，這也真夠沒種的。”

傅雪一直都在關注星大論壇況，院系里除了余樊以外，還有好幾個教授和們公司關系，有過合作項目。如果余樊這次能夠功結項，那麼們手里擁有的人脈資源又能上一個臺階。

截圖了這個帖子發進群里，笑了：“還沒到時間，我看小魚已經要輸了，誰都聯系不上那個冒牌貨，該不是躲回老家哭了吧？”

群里一片嘲笑：“我看沒跑了。”

蘇瑜沒有發言。

他有點生氣得打不出字來。

他點進星大那個帖子看了看，然后翻出手機聯系人。這麼一翻，他才發現上次林水程說的第二天通過好友請求至今沒通過。

林水程應該是忘了。

蘇瑜猶豫了一會兒后，給傅落銀打了個電話：“喂，負二？嫂子在你那里嗎？”

傅落銀在七，剛開會中場休息，問道：“你找他干什麼？”

蘇瑜不清楚傅落銀知不知道林水程這事——而且既然傅落銀把林水程當替，他的行為看起來說不定還是沒事找事。

他沒說實話，只說：“我媽說林等有些況要通知他，我聯系不上嫂子，找你來問問。”

傅落銀說：“最近他是不接電話，不過應該在家，要是急的話你過去找他吧，我這邊不開。另外你別打擾他研究，他這幾天忙。”

蘇瑜趕說：“知道知道，我就小小地過去一趟。”

蘇瑜正想見林水程，對于再次上門的機會求之不得，當即就打車去了林水程和傅落銀的住。

他過去時，正好撞見家政上門準備做飯，蘇瑜跟著進了門，看見林水程在客廳，了聲：“嫂子！我直接進來了啊。”

林水程正在打游戲，抬眼看了看，發現是他之后才放下手機，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蘇瑜撓了撓頭：“有些事想跟嫂子你說。啊你別擔心，不是等等的事，林等的狀況很好。”

他友好地跟竄過來的牛貓咪打了個招呼，而后瞥了一眼正打算洗菜做飯的家政阿姨，咽了咽口水。

林水程也不問他有什麼事，他了眼睛，說：“先把飯吃了吧，我做飯。”

林水程讓家政阿姨先走了，又說了聲稍等，先去洗澡換。

蘇瑜注意到他面容有些蒼白憔悴，頭發也比上次見到時一點，有點像剛睡醒的樣子，比平常多出了一點容易親近的氣質來。

他一抬眼，蘇瑜心跳又慢了半拍，連聲說：“嫂子你慢慢洗，這邊有沒有什麼需要我打下手的？”

林水程想了想：“你不忙就幫我切個土豆。”

蘇瑜立刻照辦，兢兢業業地去切了土豆，他看見旁邊還有黃瓜，于是自告勇地拍了個蒜，做涼拌黃瓜塊——這是他學會的生存技能之一。

林水程洗澡換出來，整個人神了很多，只是頭發還漉漉地搭下來，看起來又散漫。

蘇瑜已經不敢正眼看他了——他倒是對林水程沒什麼想法，蘇瑜單純覺得貌值得敬畏。

林水程今天做大盤燴面，又把蘇瑜涼拌的黃瓜加工了一下，炒了底料伴切段的米腸，米腸浸滿湯，加上黃瓜的清香，一口下去清香爽辣，后勁十足。

剩下的配菜，他隨便炒了點番茄炒蛋，再把昨天沒吃完的嗆蝦熱了熱端上來。

蘇瑜大口塞著飯菜，好吃到幾乎落淚——他這個臥底當得不虧！

有這樣的食，本不用刑訊供，他自愿倒戈！

蘇瑜在這里胡吃海塞，吃相奔放，林水程卻慢條斯理地吃著他的燴面片，他很斯文，但是不端著。

蘇瑜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吃得半飽時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嫂子，我跟你說個事兒，你最近是不是接了個名畫鑒定的案子？”

林水程“嗯”了一聲。

蘇瑜又問：“這事兒負二知道嗎？”

林水程愣了一下，沒聽清他在問誰，依稀領會到是傅落銀的外號后，又說了聲：“知道。”

蘇瑜憋了憋：“嫂子要不你別做那個項目了，我剛聽人說過了，好難的，你卷進去討不了什麼好。負二他……他可能不知道這里邊的難度，不然他會勸你不做或者幫你擔下來的。”

“他知道，是我沒要他幫我。”林水程邊掛起淡淡的笑，“你今天過來跟我說這個事的？別擔心，我會有辦法的。”

蘇瑜說：“可是嫂子，你的競爭組……哎，這個怎麼說，就是我知道會有一家納米排列掃描公司幫余樊做這個項目，這個的話會不會……”

“納米嗎？”林水程彎起眼睛，淡淡地笑了起來，“這個沒事。”

他回答得很快，蘇瑜有點不著頭腦。

但是林水程這麼說了，蘇瑜也就閉了，他本來想提醒林水程多注意，如果還能的話，盡早退出或許是最好的選擇。昨天董朔夜跟他講完后，他嚇得飯都沒怎麼蹭，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該怎麼提醒林水程。

可林水程說話的語氣神態，偏偏就能讓人相信他能做到。

“那是有辦法了嗎？”蘇瑜滿懷希地問。

林水程笑了笑：“還在找辦法。”

蘇瑜：“……”

只剩四天不到的時間了！

但是林水程的樣子好像完全不急，飯后還有空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他讓蘇瑜自己隨便玩，蘇瑜空又給傅落銀曬了一波林水程做的飯菜照片，然后悄悄問他：“嫂子好像也不是很忙的樣子呀，我看他在打游戲呢。”

傅落銀幾十分鐘后回復了：“他想事呢。你別煩他。”

蘇瑜兒不信，誰一邊打游戲一邊想學問題？

傅落銀這個狗東西顯然占有發作，提防著他分走林水程的注意力，上次拉黑他的行為可見一斑。

蘇瑜看林水程打了一會兒游戲，突然心來地問：“嫂子你玩MOBA游戲嗎，《深淵瞳孔》這種的？”

林水程研一了還在玩連連看，蘇瑜估著，林水程恐怕從小到大還沒正經玩過什麼游戲。最近這個新游戲火，他沒事了也會和董朔夜、傅落銀開黑幾把，不過機會不多。傅落銀他們太忙，還是更喜歡斗地主這種節奏簡單明快的活。

林水程愣了一下，顯然沒聽說過他說的游戲。蘇瑜點開游戲界面給他看，林水程很興趣地說：“沒玩過，不過可以試試吧。我下載一個看看，也換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