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愣住了,看著綠籬說不出話來。
綠籬生怕我不理解似,把手放到自己腹部比了一比,又小聲說道:“大了……”
我緩緩地合上了,瞭然地點了點頭,一擡眼見綠籬還眼地等著我的迴應,只得又咂了咂,嘆道:“果真是塊好地。”
綠籬聞言神怪異,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肚子瞟了過來。
我低頭瞅了瞅已如西瓜般的肚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才下了半場的雨,索也扯了扯角,自嘲道:“張家的地都不錯!”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看我與綠籬兩個人捱得極近,神態隨意地問道:“說什麼悄悄話呢?”
自從那夜在涼亭中與齊晟一番“懇談”之後,我們兩人之間的相融洽了許多,齊晟不再像之前十天半月不進我的宮門,反而是隔三岔五地就來我這裡坐上一坐,也不談朝事,只隨意地扯上幾句閒話,可惜我們兩個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所以往往說到後面便會冷了場。
我覺得兩人相對無言尷尬的,就打算趁著他在這兒的機會向他推薦暫居在我宮裡的佳麗們,們著番地給他上茶上水上糕點,直到齊晟瞧中了其中一個爲止。
不過帝王就是帝王,說什麼話都是點到爲止,不肯說得太,比如他從不說自己看中了哪個,而是說:“芃芃,你這的茶葉倒是不錯。”
又或是說:“芃芃,今兒這桂花糕不錯。”
再或者是說:“芃芃,水晶糕倒是做得緻。”
這個時候我心裡就有數了,便給綠籬做個暗號,趕把送茶的又或是端桂花糕的佳麗洗涮乾淨,等到晚上天一黑就給齊晟送寢宮裡去。
齊晟都沒什麼表示,也沒說到底是桂花糕好吃還是水晶糕好吃,不過他的胃口倒是不錯,因爲送過去的佳麗就沒一個能再回來的。
不過,齊晟的口味也是越養越刁,到後來,我這裡茶水點心都上了一個遍了,他也不開口說哪個好吃。有一次我實在沒法了,只能問他:“皇上,您吃蒸排藕嗎?我們給您上一份?”
“蒸排藕?”齊晟微張了,有些愕然。
我點頭,生怕他在被那“蒸排藕”給嚇著了,著又解釋:“形、看著雖難看了些,不過味道卻是極不錯的,沒準就能合了您的口味。”
齊晟穩了穩心神,擺手道:“算了,算了,朕最近吃素,不沾這些葷腥。”
再後來,他來我這裡就滴水不沾了,我後面的那些佳麗就再沒機會送出去。
綠籬忙曲膝向著齊晟行禮,下去給他端茶。
齊晟卻是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隨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還不忘剛纔的事,追問道:“和綠籬說什麼呢?怎麼聽著還提到了張家的地?”
我一噎,正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圓,綠籬已是端了茶回來,很自然地笑著答道:“娘娘說張家在翠山那邊的幾個莊子不錯,該挑出兩個來給二姑娘做陪嫁。”
齊晟聞言便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道:“翠山那邊還有不皇家的莊子,拿了一個出來給了賀秉則也。”
我不由咋舌,皇家的莊子可是比張家的莊子大得多了,齊晟對這賀秉則還真是夠大方的,可見賀秉則雖因賜婚一事惹得齊晟不喜,但是卻沒失去他的信任。
齊晟瞥了我一眼,又問道:“想張二姑娘了?”
我自知和張家二姑娘沒多大,若是說想了齊晟一定不信,可礙著綠籬還在一邊站著,我只得裝模作樣地嘆道:“我出門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轉眼間也要嫁人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齊晟聽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們了親會來宮中謝恩,倒時候你留好好敘敘便是。”
我自然明白他這“好好敘敘”暗含深意,不過我也正是這麼打算的,反正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不如就大方地承認了。我點頭,說道:“見一回不容易的,是得好好敘敘。”
齊晟笑了笑,又坐了片刻,這才走了。待他走了,綠籬收拾著桌面上也未的茶水,像是心有餘悸般地說道:“娘娘,奴婢突然覺得現在的皇上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雖然看著像是脾氣小了許多,臉上也常帶笑了,可奴婢見了皇上卻更覺得害怕了。”
我深有同地點了點頭,正說道:“嗯,咬人的狗一般都不。”
綠籬的手便跟著哆嗦了一哆嗦。
到了八月底,張家與賀家正式聯姻,因爲是齊晟的賜婚,所以賀秉則和張家二姑娘的婚禮很是風,據說只二姑娘的嫁妝這邊進了賀府的門,那邊還有沒出張府的門的呢,看得盛都百姓齊齊咋舌,賀家娶得哪是媳婦啊,這是往家裡搬了座金山啊!
不過,即便這樣,賀府的當家主母林氏的臉依舊是拉著個老長,比往日裡長了足足有一寸有餘。倒是二姑娘,臉上雖難掩新婦的,卻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不管婆婆如何待,都是一副順模樣。
兩者相較,高低立顯。
太皇太后宮中,我瞥了一眼來謝恩的林氏和二姑娘,側過頭地與綠籬嘆道:“二姑娘不簡單啊,人前小白花,人後霸王花,這纔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綠籬怔了一怔,忽地低聲問我道:“比咱們幽蘭殿的那位呢?”
我思量了一下才答道:“沒有可比,江氏不管是什麼花,反正都離了枝了,不足爲患!”
綠籬還再問,那邊的太皇太后已是轉頭瞧向了我這裡,笑得很是慈祥,“皇后子沉了,又在這坐了這許久,千萬別累著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二姑娘也陪著你姐姐過去,姐妹兩個關上門也好說幾句私房話,一會子你母親走得時候,我再使人去你。”
我稍稍有些意外,由綠籬扶著站起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二姑娘上謝著恩,眼睛卻是地去瞄賀母的臉。賀母見如此,臉上便又黑了兩分。一旁坐著的太后卻是先笑了,打趣道:“分明是母后自己想要留自家侄說些心話,卻偏要藉著人家姐妹的由頭,得了,臣妾也著回自己宮裡去了,省得在您老人家這礙眼了。”
雖是這樣說著,人卻是沒地方。便見太皇太后指著對衆人笑道:“瞅瞅,這都是做太后的人了,還這般耍貧,也不怕皇后笑話你。”
太后就掩著個呵呵地笑,殿中的衆人也忙都跟著湊趣地笑了起來。
婆媳大戰如火如荼地在中國延續了幾千年,我自問沒本事能二人化干戈爲玉帛,又怕一個不留意那火星子再燎到自己上來,忙藉著太皇太后早前的話起告辭。估計二姑娘也看出了些勢頭,這回連自己婆婆都顧不得再瞄上一眼,與綠籬兩人一邊一個地架起了我,如火燒屁一般,腳不停歇地出了殿門。
回到興聖宮中,綠籬藉口去倒茶避了出去,二姑娘一看左右再無別人,一言不發地跪到了地上,鄭重地給我磕了兩個響頭,口中說道:“菁菁謝大姐全之恩。”
我有心敲打,也沒急著起,只是說道:“過往的事我都不問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若說丈夫是子在孃家的臉面,那這孃家是子在婆家的腰桿。皇上之所以給你賜婚,不是因爲你嫁的是賀秉則,而是因爲你是咱們張家的兒!你是個懂事的,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二姑娘明顯地愣了一愣,這才又深深的磕下頭去,沉聲說道:“菁菁明白了,謝大姐教誨。”
我衝擡了擡手,示意起來,又與閒話了幾句,沒等著太皇太后派人來,便綠籬送回太皇太后那裡。
綠籬這丫頭腳利索,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神神地走到我邊,連說帶比劃地小聲嘀咕:“奴婢送二姑娘過去的時候,賀夫人那臉拉得足有這麼長,連眼圈都是紅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太皇太后訓斥過了……”
嘿!這一臉的幸災樂禍啊!
我笑笑說道:“綠籬你還別笑話人家賀夫人,你想想啊,要是你有個獨生兒子被人用繩子捆結實了吊在兩艘大船之間,這兩艘船若是能一直親親地攜手並行還好,若是一旦翻臉,不管從哪邊揮刀砍繩子,這當中的兒子都要落水,你是他娘,你能不哭嗎?估計你連跳河的心都有了。”
綠籬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嘆道:“哭,一準得哭,奴婢只怕到時候連哭的地方都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