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上午的時候景尋和沈逸燼都推掉了工作，去西郊墓園給沈逸燼的母親掃了墓。

回國后沈逸燼每年都會來這里祭拜幾次，平時的時候也有專人會來打理, 沈母的墓碑被維護得十分整潔。

打磨的干凈墓碑上，沈母的照片依舊十分清晰。

從照片上看, 沈逸燼的母親五廓十分立，眉眼自然帶笑, 看上去就是位和藹的人。

景尋站在墓碑前, 恭恭敬敬地跟沈逸燼一起上了一炷香。

他今天也改穿了一黑, 但始終不及沈逸燼給人的覺那樣深沉。

站在墓碑前的沈逸燼一言不發，雙目直視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先生就這樣一站站了許久。

景尋覺得他是有很多話要跟母親說。

又或者覺什麼都不必說, 所以也沒有說，只是單純地凝注視著。

反正他也不急。

就站在一邊陪著。

過了好久好久。

沈逸燼說：“我們回去吧。”

景尋說：“好。”

他的手自然被沈逸燼的握住，兩個人一起向著出口方向走去，景尋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

回頭的作讓景尋稍稍落后了半步，等再轉過時, 他率先看見沈逸燼微沉的兩肩和沉穩的背影。

昨天晚上沈逸燼不說, 景尋也知道他一夜沒睡。

不過不是發病的那種失眠，睡不著。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那大概是先生的最后一次枯坐。在跟過去的自己道別。

在潛意識里，向從前黯然不見天日的沈逸燼道別。

然后迎接新的。

跟過去的他自己一起。

……

景尋不回想, 其實先生下午就知道了真相，一直到自己回來的這段時間，他既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也已經不似往常那樣暴戾。

甚至還在自己面前還出了如往常一般的笑意。

先生是早就調整好了他自己。

他等他回來，平靜地跟他分這件事, 一起理智地應對……

或許是自己前面的安都起了作用，沈逸燼已經能夠非常好的調節自己的緒，以及面對過去。

而今天早晨雖然同樣一夜未眠，沈逸燼看上去也與以往不一樣了。

誤歧途可以是一念之間。

蛻變也是。

現在的沈逸燼變得更理智。也更正派。

景尋又最后回頭，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

他原本還想請先生的母親保佑先生。

但最后，他也只是在心里面說：“我們先走啦，下回再來看您！”

回到公司后，景尋率先去找了自家學長，把自己的計劃給他說了說。

雖然先生沒有黑化，但該做的事也得抓時間做。

景尋昨天就一直在想如何理復仇的事。

辦法也想到了許多，最后他跟沈逸燼商議后敲定了一個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子，只是施行起來有些方面還需要有像裴學長這樣的人出手幫忙。

景尋先是做了一番說明計劃，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沖裴清年眨眨眼：“公司里還有楊士的耳目，再說這種私人事也不好把其他同事牽扯進來，這種時候只有學長你……”

他含蓄一笑：“能幫上忙的就只有你了。”

“……你把我知道全部劇的事都告訴沈逸燼了？”聽說沈逸燼竟然已經知道全部真相了，裴清年狐疑問道。

這點景尋覺很無辜：“沒，我沒說。是先生自己猜到的。”

裴清年：“……”

“啊。”想到了學長的顧慮可能是什麼，景尋又忙跟他解釋：“不過先生什麼都沒問，學長放心，他不是那種會讓你默寫劇搞什麼劇窺探商機的人。”

裴清年：“……”

要他默寫劇也沒得。他智商比不上景尋，記憶方式也跟景尋不一樣，頂多是還記得一些劇，可不能原封不地默寫出來。

再說就原書那種為了狗放棄邏輯的劇，也本就沒什麼有用的機！

裴清年懶得計較了，他只是不放心地跟景尋確認道：“所以你家先生真的沒黑化？”

景尋信誓旦旦：“沒有，真的沒有。”

“……行吧。”裴清年這回徹底放心了。

誰也不能保證黑化的反派能做出什麼事。

裴清年雖然外表看著吊兒郎當，想法也是說風就是雨，一天三變。但答應留在伊威歸到底也只是因為放心不下景尋。

如果沈逸燼真的變大反派，做錯事了，他還是會想盡辦法地將自己素來護的小學弟帶離這里。

不過還好……

“所以你這兩個月都做了什麼？不僅擺了渣攻，連大反派竟然都不黑化了？？”裴清年更驚詫了。

景尋：“這個……”

昨天在得知劇后他就神魂顛倒地跑回去了，也本沒怎麼跟他說這兩個月的事。

現在嘛，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跟學長商量！

“這個以后我慢慢跟你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

景尋笑得紅齒白。

他角自然上挑，天生一副笑。

景尋以前也會這麼笑，雖然面沒有這會兒好，但裴清年只看一眼就知道，學弟這是想到什麼有趣的鬼主意了。

上一回見到景尋這樣笑，還是國際比賽上他突然提議編制了全新的系統和升級防火墻，致使他們直接代表國家隊贏了。

這一次……

裴清年斜眼看他：“你先說說你都計劃了什麼東西？”

……

幾天后。

原本今天白天還是個大晴天，到晚上卻突然下起了雨。

雨滴扣扣地打在車窗上，楊念坐在商務轎車的后排，在昏暗的車廂中勉強看著手機上面的容。

那上面顯示的，赫然就是沈逸燼最近的態況和資料。

沈翰最近的狀況很糟糕，也還是那麼消沉。

創辦的科技公司出現了嚴重的財務問題，想超越伊威研究人工智能的計劃也落空了，種種原因，致使楊念決定鋌而走險——要直接打擊沈逸燼，方法直擊他的痛點。

所以不僅故意散播謠言說沈逸燼與他父親的車禍有關系，還順便提及了當年那個雨夜中所發生的事。

這樣的話，既是提醒了那些跟沈逸燼合作的人，這位沈家三代原本就有神疾病，甚至他生母也是因為這個自殺的。

又是在提醒沈逸燼本人，不要忘記當年的那個雨夜。

楊念一直都知道沈逸燼這些年的病因，以及病得有多重。

一直都知道，只是從未在這上面做過文章。

太冒險了。

如果不是沈翰意志消沉本斗不過沈逸燼，實在沒法子了，也不想這麼做。

而最新傳回的資料中，沈逸燼也的確頻繁地去看了心理醫生，還加大醫囑開了很多相關的藥……

楊念出了一個勝利在的微笑，不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車音響里正放著沙啞的聲唱，車在一陣搖晃中稍稍停了下來，楊念過閉的車窗向外去，沈家外院的大門緩慢打開，出一個車可以駛過的寬度。

前頭的司機再次起車，車子在蜿蜒的小路上又行駛了一陣，不一會兒，司機將車子駛進了地下車庫中，泊好車后對道：“到了，夫人。”

亦如往常一樣。

進車庫后惱人的雨聲驟停，但地下車庫里也充滿了雨天才有的氣，讓人心異常的煩躁。

楊念推開車門下了車，步子有些急切地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向來很討厭這樣的雨天。

因為步子急，難以保持平時的優雅，高跟鞋砸在鋪平的水泥地上，不由發出了“咚咚”的響聲。

倏地，楊念又猛地覺得似乎哪里不對。

好像空曠的地下車庫中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司機并沒有跟上來……

覺得奇怪的楊念一轉，突然之間，整個地下車庫都一暗！

所有的燈都關了。

“啊！！”

楊念驚了一聲，不等回，眼前的景象又再次一變！

——燈開了，但這里并不是地下車庫。

空曠的房間里擺放著一排長長的書架和一架鋼琴。腳下的水泥地也變了老式的木質地板，一直延到白窗框的長方形窗戶底下……

這扇窗戶？

這扇窗戶……！

楊念記得這扇窗戶。當初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從這扇窗戶……

還有這個房間！

認出來了，這就是那個人單獨住著的房間！

但怎麼可能？

那房子……那房子早就不存在了……司機！司機去哪兒了！他不可能這麼快就不見了，不可能……！

空氣中的味似乎更重了，連同外面的雨聲一起漫了進來。

對了……這雨聲是什麼時候開始響起的？

不是在地下車庫里嗎……！

不敢往窗戶的方向靠近，強自鎮定，短暫地環視四周后，便試圖向這間房間的門所在的位置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