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回去替你主子拿雙乾淨的鞋來!”
未央手裡還著那隻破了缺口的茶盞,一時傻眼得沒反應過來,皇太極橫眉瞪去,目森冷的如同一柄利劍。
“是……是!奴婢遵命!”未央慌慌張張的飛奔出室。
去鞋後,我的一雙赤腳暴在冰冷的空氣裡,我瞪著自己溜溜的腳面,刻意讓自己不去理會周圍這些目中的深意。
“大汗。”哲哲在邊上曼聲啓脣,“前幾日大玉兒讓蘇茉兒做了雙新靴給我,不如先給哈日珠拉換上,我瞧和我的尺寸也差不多大……”見他不吱聲,忙又解釋,“蘇茉兒那丫頭手巧,宮裡的針織紅再沒有比做的好的了。”
聽得出,哲哲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想要討好我,又或者是想要討好皇太極。我不清楚這麼些年他們這對夫妻到底是如何相的,可是哲哲畢竟替皇太極生了三個兒,也不能說毫無半分恩。
我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說句話,他卻只是抿著脣,冷著臉,一言不發。我手裡加了把勁,他仍是目平視,遠遠的著對面的龕爐上嫋嫋的香菸,似乎毫無知覺,我氣惱得變拉爲掐,在他手背上狠狠的掐出一道甲印。
“我……”終於有反應了,只是吐出話仍是像極了屋外的冰雪,毫無半分熱氣,“早就吩咐過了,東宮側妃不必到中宮來見禮,今日是如此,以後亦是如此!”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字字如板上釘釘,沒有半點可以讓人辯駁反抗的鬆懈。
屋子裡靜得沒有半點雜音,衆人屏息沉氣。
“大汗,奴婢……”未央捧著鞋子焦急的走了進來,一進門察覺屋氣氛不對,頓時啞了。
“是,大汗。”哲哲平靜的應聲。我悄悄用餘瞥,卻見面慘白,雙肩略垮,影有些單薄而又蕭索的。布木布泰在一旁託著的右側手肘,皓齒咬著紅脣,眼睛裡毫無遮攔的著倔強的不滿。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哲哲翻手用左掌蓋住的手背,使勁捂住。
掙了下,終於不了。只是倔強的杏目中漸漸的流出失落和傷心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卻又被迫不得不接殘酷的事實。
我不敢再窺下去,怕被人看見越發認爲我恃寵而驕。
我在心裡默唸,在沒有這個翔樓後宮的詳細形前,我還不能太過招搖,以免惹禍上而無法及時應對。
皇太極習慣的手用掌心替我細細挲腳底,這原是做慣了的,可是如今在大庭廣衆之下竟也做得如此自然,我心一,有暖流緩緩涌起。
“別再凍著了,以後冬就該注意好好保暖。”他低低呵氣,接過未央手中的鞋,替我一一穿妥。未央原想服侍我穿鞋,但子只是稍稍蹲下前傾,最終仍是沒敢手。
四下裡寂靜無聲,我從皇太極上下,踩著暖和的靴子站直了,皇太極握著我的手,眉眼微擡:“今兒宮裡擺了三百桌筵席,一會兒大妃出去照應,你們幾個也都幫襯著些。”
衆俱是乖順的答應。
皇太極點點頭,拉著我徑直出門,完全不顧旁人的眼。
出得中宮大門,迎面撲來一陣冷氣,我打了個。
“冷嗎?早起應該披件斗篷。”出門時,後的小太監遞過皇太極的大麾,他接過卻沒穿,轉披在我肩上,然後擁住了我。
我側頭看著他,原本在屋冰冷僵的線條下來,變得而又生。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該還是該氣惱他,他難道不知道剛纔的親暱和偏寵表的太過明顯,會讓我這個還沒適應新份的東宮側妃平白招來敵意嗎?
“我帶你去個地方!”他似乎渾然未覺,只是興致的摟我。我皺了皺眉,他突然攔腰將我抱起,“小心別再把鞋打溼了。”
他的寵……我在心底低低的嘆了口氣。算了,其實他這樣子對我,我心裡還是十分高興的。
喜悅多過於擔憂!
“原來你把書房搬到這裡來了。”站在翔樓三層,憑欄而,整座大金皇宮,甚至整座盛京城都盡收眼底。
按著滿人的建築風格,住的地基要比前院高出些,所以翔樓集後宮的大小七棟房舍的地基要比其他地方,包括南面理朝政的金鑾殿等建築,都高出將近四米。在這樣的高度下,翔樓更是拔地起了三層,屹立爲整個盛京最高的建築。
“小心風大……”
我了脣,寒風颳在臉上,有些刺骨:“建了好多房子啊!”我慨的嘆息,隨手指點,“那個……啊,還有那些個,我離開的時候都還沒有呢。”
攬住我腰的手臂微微抖了下,而後用力抱。我不覺會心一笑,窩在他懷裡:“皇太極,你在給我惹麻煩。”
“嗯?”鼻音拖長。
“哲哲們……”
“何必在意們?難道說我眼裡只你一人,錯了麼?以前如此,今後我亦會如此,我對你的心難道你還不懂麼?”
“我懂的。”心裡不忍心打破這樣好溫馨的氣氛,卻終是不能不面對現實,狠狠心揭去他自我矇蔽雙眼的一層紗布,“可現在你是大汗了,不再是四貝勒了。貝勒爺願意專寵哪個福晉,那是家事,可大汗要專寵哪個妃子,卻是國事。”
份不同,面對的問題大小也就不同。以往任我在貝勒府肆意猖狂,專房專寵那都僅僅是爭風吃醋的小事。可如今他是一國之君,一旦作爲皇親國戚的汗妃外戚勢力牽扯進來,後宮的稍有偏差就不僅僅只是妃子之間的爭風那麼簡單了。
我不信聰明如他,會不懂得這裡頭牽扯的厲害關係。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願去懂。他在使小,任的欺騙自己,妄想拋開帝皇的高貴份,單純的以一個男人對待人的方式來我。
這怎麼可能?
後是良久的沉默,皇太極的呼吸盤旋在我的頭頂,漸漸的,輕薄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我不吱聲,只是默默的將頭靠在他的口。
睥睨天下,這個天下終究是他的,但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這一點在我當年向他問出“江山人,孰輕孰重”時,就早已料知。
他不可能不懂……
“悠然,你這是在怪我嗎?”他的聲音在撕裂般呼嘯的寒風中顯得斷續。
怪嗎?怪他嗎?
我慢慢仰起頭來,著他堅毅的下,那張臉曾經出現在我夢中無數回。曾經,我爲天人永隔絕得心如死灰,曾經,我爲咫尺天涯痛哭得撕心裂肺……如今,他就在我面前,我手就能及一個真實的他。
不再是虛無,幻影……
“不!我不怪你!”我的笑起,拋開種種雜念,心中如水般明、澄淨,“我來這裡,只爲你!”我側轉子,展開雙臂用力抱住他,大聲說,“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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