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慢悠悠輕飄飄,仿佛冬日晨間彌漫著的薄霧,涼的卻又帶著一點蠱的意味。
孟仿佛被了,鬼使神差的追問道:“殺,殺人嗎?”
白姑娘也會干那些拿錢殺人的營生嗎?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空前的恐懼,仿佛夜幕再次降臨,寒氣重新侵襲全。
孟后悔了,覺得自己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問這些問題,因為他本就不知道答案,更不明白真正的答案究竟能否承……
白星卻突然嗤笑一聲,沒再說什麼。
江湖中人分很多種,有的只是想玩,所以玩著玩著就把命玩丟了;有的卻想活,所以他們大多能活很久。
江湖人麼,做什麼的都有,看家護院、護送走鏢,圈圈地占占山,收點過路銀子……
白星本就不是會主起話題的人,偏那話簍子鄰居又沒了言語,一時間路上安靜的嚇人,只聽見一馬一驢蹄子踢踢踏地,以及車轍吱吱丫丫的響。
清晨的冷風劃過路邊的枯樹林,嗚嗚咽'咽撲撲簌簌,宛如鬼。
白星又瞧了那書生一眼,也不知他在胡思想些什麼,臉白白的,眼睛直直的,一副想看自己,卻又不敢看,最后干脆神游天外的模樣。
說來也怪,以前經常幾天都不說話,可如今卻覺得周圍安靜太過,有點不太舒服。
“拿錢殺人是會上癮的,”忽然道,“我不喜歡。”
曾見過那些拿錢辦事的殺手,十個里有九個人不人鬼不鬼,很討厭。
那些人就像行走在白日里的幽魂,上還沾著墓土的死尸,沒有一點活人的生氣。
可想活著。
想沐浴午后溫暖的,想用腳丈量這片土地,想吃無數味的食,想人間的煙火氣……
孟愣了下,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向自己解釋,笑容從他呆滯許久的臉上緩緩綻放。
對嘛,這才是自己認識的白姑娘。
白星輕輕哼了聲,這呆子。
還沒等到廟會場地,老遠就已經聽見了人聲牛:他們竟已不算第一批!
孟這下著了急,立刻拍了拍小驢的屁.,連聲催促道:“哎呀哎呀,快點快點。”
若再晚一些,好位置都要被搶啦!
小驢昂吭昂吭著,果然踢踢踏踏加快腳步,拉著驢車嗖嗖跑起來。
阿灰自然不甘示弱,不待主人催促就撒蹄狂奔,眨眼功夫便轉了進去。
提前來占地方的廟會攤主們只聞得一聲清亮的馬嘶長鳴,抬頭看時,但見一匹神駒踏著晨曦而來。背上的人輕輕一抖韁繩,雙輕夾馬腹,那馬兒便一聲長嘶,高舉前蹄人立而起,原地打了個轉兒,這才打著響鼻落下。
騎士滾鞍落馬,眾人這才發現竟是個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帶著一只眼罩,皮裘皮帽皮靴,一副關外人打扮,瞧著冷冰冰的,倒教許多原本想上前詢問馬兒況的人止步不前了。
面對座駕時,那姑娘上的冷意卻去了幾分,邊微微擎著一抹笑,溫地它的脊背。
馬兒剛才跑了一段,自己似乎也十分滿足,甩著脖子,又是仰頭一陣長嘶,油亮的鬃宛如日下抖的緞子,麗極了。
既然是廟會,自然也有賣牲口的,有幾個馬販子看到白星的馬之后怦然心,心里的小算盤瘋狂撥,一時想著若是這樣的馬兒落到自己手里,能賣出多高的價;一時又想著這姑娘看上去年的,不知能不能用什麼方法把這馬兒換過來?
不過一個小丫頭,騎什麼不是騎?何必非留著這樣一匹寶馬暴殄天?
可不等出頭鳥開口,那姑娘竟似有所察,一只眼刷到朝這邊來,眸底一片冰冷,似有殺氣。
那幾人猛地打了個哆嗦,瞬間把什麼私心雜念都下去了。
這,算他們看走了眼!什麼貓咪啊,竟是一頭小狼崽子……
再看背上兩節短,怕不是個江湖客吧?
嘶,他們不過是正經買賣人,哪里惹得起混跡江湖的瘋子?
其中一個關外來的馬販子看見白星的眼罩后愣了下,約覺得這模樣有些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見過,又似乎是在哪里聽過?
在哪兒呢?
是誰來著?
又過了會兒,孟才趕著小驢咯噠咯噠進來。他長脖子看了一圈,直奔白星而來,“白姑娘,這附近全是賣牲口的,咱們得再往里走。”
白星點了點頭,隨他一并往里去了。
他們雖然不是頭一批,但來的也算早,大部分位置都空著。兩人轉了一圈,索跟一堆賣吃食的挨在一塊:左邊是個賣糖葫蘆的,右邊是賣烤香干的,空氣中都泛著甜的味道。
孟先把小驢拴好,從車上取下幾木樁,就地打“干”字型,然后將帶來的燈籠一只只打開掛好。
清早還有點風呢,十二只巧彩燈隨著風輕輕搖擺,頭和四肢不斷,簡直像活過來一樣。
旁邊幾位攤主見他并不賣吃貨,自知沒有什麼生意上的沖突,也樂得看熱鬧。此時見那十二生肖彩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都不好。
“小先生恁的好手藝,”賣糖葫蘆的漢子見他穿著長袍,料定是個清苦讀書人,說話格外客氣,“不知怎麼個價錢?我家中有個兒屬羊,正好每一盞回去與耍。”
“八十文一只,若要兩只,一百五十文拿去。”孟朝他拱了拱手,笑呵呵道。
紙燈籠需要用紙用墨用竹片,這些都需要專門去買,尤其前兩者皆屬于文房四寶之類,本高昂。
來之前他仔細考量過了,歷年市面上像模像樣的彩燈都在五十文以上,逢年過節更貴。他的彩燈雖不算一等一的致,但遠超一般貨,這個價格非但不算貴,甚至還很實惠呢!
賣糖葫蘆的漢子一聽,心頭微:這彩燈如此致,竟然不過百文,果然讀書人厚道麼?
他還在胡思想時,旁邊一個同鄉便了他的胳膊,“哎,你要不要?我兒子這些日子便一直嚷嚷著要花燈哩,偏我們鎮上那些花又陳舊,要價又高,不過一只多年前的鯉魚紋樣燈籠就敢張口喊價一百文……你若要的話,咱倆一起買得了,還能再省五文錢哩!”
燈籠這種東西,本也算逢年過節的必需品,好生保護能用好幾年呢。再說了,馬上就是年下,略花幾個錢兒增添些喜氣也是應當的。
糖葫蘆漢子一琢磨,這倒也是,難得還是個讀書人做的,自家買了去好生惜,沒準還能沾點文氣呢。
左不過才七十五文,生意好的話,一天就賺回來了,討兒歡心有什麼不可以呢?
于是兩人爽快買了一對燈籠。
孟喜滋滋給他們拿了新的,全做開門紅。
“倒不必急著給錢,”孟忽指著那漢子邊的糖葫蘆攤子問道,“這糖葫蘆怎麼賣呢?”
那漢子一怔,旋即大笑,“兩文錢一串,若要時,三文錢兩串拿去!”
于是孟就直接給他算了三文錢,然后跟白星一起吃起冰糖葫蘆來。
那漢子也是個實心眼,挑的山楂又紅又大顆,還提前去了核,一點渣滓沒有。
一串十個山楂,都很俏,穿一亮晶晶的糖,好似冰雕。
一口下去,咔嚓,糖碎裂,連同綿的山楂一起吃到口中,又酸又甜。
白星吃得搖頭晃腦,見阿灰眼看著,不覺好笑,便也摘下來一顆喂它。
那賣糖葫蘆的漢子看阿灰吧唧吧唧吃得起勁,直接就樂了。
“姑娘這馬兒甚是靈。”
還知道自己討東西吃嘛,不過這口味也是雜……
誰家的牲口吃冰糖葫蘆啊!
阿灰得意的甩了甩頭:
呵呵,沒見過吧?傻樣兒!
隨著天越來越亮,廟會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不過此時來的基本全都是賣方,買家要麼還在家中睡覺,要麼還在路上呢!
左右廟會一開三天,急什麼呀?
攤子越來越多,賣什麼的都有,白星甚至還看見踩高蹺的、舞獅子的、拉攤子耍把式賣藝的。
多麼有趣呀。
那踩高蹺的人正在準備,旁邊放著高高的木竿,等會兒他們就要踩在上面做出各種喜慶的作。
恰好隔壁就是舞獅子的,一個個壯的小伙子腰劈甩胳膊,神的不得了。
他們是趕著牛車來的,上面綁著一只只箱子,此時正在往下卸,白星能看見打開的箱子里出來茸茸的大獅子頭。
真是獅子呀,一邊咬著冰糖葫蘆,一邊好奇地想著。
不多時,有兩個小伙子準備好了,兩人往上套上類似于荷葉邊一樣,一層一層茸茸的服:那是小獅子的皮啊。
兩人一個舉獅頭,一個彎腰當獅子的和后肢,現原地扭頭擺腰做了幾個作,然后合著同伴的鼓點,突然來了個小獅子人立而起的作。
白星看明白了,這是后面的人直接把同伴舉起來了。
難為他一直彎著腰呢,這是怎麼看清的呢?
這可真厲害,默默地想。
周圍的攤主們正閑著沒事干,又冷得慌,此時見有舞獅便都聚會神地觀看,好聲轟然四起,一個個用力拍著掌。
“好呀好呀!”
“真不錯,真不錯!”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連那些準備踩高蹺的人都看呆了呢。
被夸獎的兩個小伙子也得意,先出臉來,抱了抱拳,又低頭商議一回,果然又從人群中走出一個舉繡球的來。
白星和孟看著那只踩著鼓點,得吧得吧撥弄繡球玩的小獅子,眼睛亮閃閃的,角也不自覺泛起一笑意,樂呵呵,跟著大家一起起好來。
廟會真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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