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正屋兼廚房并不算大。
他本就是個重口腹之的人, 當初既砌灶臺,又弄了單獨的爐灶,還專門打造一排架子, 用來擺放他從各路商販手中輾轉搜集來的調料, 剩下的空間就很有限。
原本只有他和白星兩人時,在一吃飯倒也罷了。偏如今又多了一個廖雁, 三個材并不算矮小的人都圍在灶臺邊,難免覺得局促仄。
昨天晚上, 他們一頓飯就到了好幾次腦袋呢!
筷子也總打架, 但孟合理懷疑是有人故意的……
于是他就琢磨著, 若廖雁一時半刻不走, 難免要做長遠打算,不如將耳房收拾出來, 留作專門的用飯之。
不過臨近年底,瑣事既多且,廖雁整日瘋瘋癲癲也沒個準話, 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今日天氣不錯,三人就把爐子搬到屋檐下, 曬著日頭烤糍粑吃。
民以食為天,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吃更要的嗎?
沒有啦。
自從有了蜂, 能做的東西好像忽然就多起來, 昨天晚上他們還就著桔喝蜂水來著。
冬日寒冷干燥, 長期室取暖更將僅存的一點氣驅逐殆盡, 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嚨干不適, 雖拼命喝水,卻也無濟于事。
此時若以陳皮和花煮一壺蜂水來喝,清熱潤肺去痰止, 遠比牛飲一大壺熱水來得更有效。
婆婆丁水倒也有類似功效,只是寒,容易過量傷,且不如這個甜可口。
提前打好的糍粑都切半個掌大小的扁平方塊,置于涼干燥可以存放好久。
要吃時,只需按人頭拿相應的數量即可,非常方便。
炭火給的很足,小爐子上面的鐵圈都被烤得微微泛紅。熱力宛如實質,一一冒上來,將上方的空氣都扭曲了。
寒冷使人越加堅強,溫暖卻可使人卸下心房,糍粑不也正是如此嗎?
原本冷的糍粑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膨脹,表面的水分急劇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雪一般的白。
個別地方尤其被火爐眷顧,漸漸地,就鼓起一個個氣泡。
噗嗤!
氣泡破掉,調皮的糍粑瓤兒從那里嗖地冒出來,恰似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
來來來,讓我瞧瞧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呀?
哎呦,這可不能烤大勁兒,孟趕將糍粑拿下來。
沒了熱力作用,糍粑又微微進去一點。
唉,真冷呀!
待表皮的熱度稍稍散去,孟將糍粑從中間剖開,迎著洶涌的熱氣,用小勺子挖了一勺蜂抹上。
別看糍粑表面不那麼燙了,可托那層殼的福,里面還蘊藏著火熱的心呀!
呼呼,他不斷吐著熱氣,忍不住用手去耳垂,好燙好燙……
說來也怪,也不知當初是誰最先發現的這個法子,若手指燙了,只管去耳垂,一瞬間的功夫,那熱力就從指尖傳到耳垂上去啦!
多麼神奇!
原本因為寒冷的天氣而微微凝固的蜂迅速變得清澈,宛如流的黃金,明又燦爛。
他飛快地夾起來,穿越廖雁火熱的視線封鎖,先遞了一個給白星,“小心燙呀。”
一直直勾勾看著的白星心滿意足,小聲道謝。
先吞了下口水,慢吞吞欣賞蜂夾糍粑的貌:白貌,多麼可的人啊。
人被看得害起來,的心淌出。
白星趕用舌頭去接。
濃烈的甘甜瞬間在舌尖迸裂開來,瘋狂席卷著味蕾。
唔,好甜!
多麼純粹的甜呀,沒有任何多余的花招,像有人拿著錘子在你心口重重擂了一下,怦然心!
此時的實在想不出另一種說法,巨大的愉悅令忍不住傻笑,潔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
蜂真是太棒啦!
廖雁咽口水的聲音幾乎比更大,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吃啊!”
香不香?甜不甜?急死個人啦!
白星瞅了他一眼,不搭理。
還用得著你催?
口中還回著蜂的余香,撅起先吹了兩下,用雪白尖銳的齒尖試探著了,這才一口下去。
糯米的香氣伴著的甘甜噴涌而出,在齒之間化一汪。
此時輕輕吐出一口熱氣,連空氣都被染甜了呢。
“波嘰~”擁的聲音。
“嘶~呼~”噴著熱氣拉扯糍粑的聲音。
白星被得渾抖,搖頭晃腦的,鬢邊幾顆碎發都跟著搖曳起來,在空氣中開一圈又一圈。
好吃呀!
廖雁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本能地了角,仿佛覺得有羨慕的淚水流出。
一定很好吃吧?
好在很快的,他就可以親驗。
當漫長的等待變為現實,別人口中的食落自己齒間時,廖雁竟有些飄飄然?
這樣單純的幸福和快樂,幾乎都要比上自己打敗一個強勁的對手了……
“唔,這個好吃。”廖雁對蜂糍粑給予高度肯定,連粘到指尖上的都不放過,仔仔細細了一遍。
他右手的還沒吃完,左手已經迫不及待到盤子里去啦:那里有孟剛剛烤好的幾個。
寒冷的冬日,吃一點甜甜的東西真是令人心愉快。
就連這空禿禿的院子,仿佛都了大罐,金的微微漾,好似甜白瓷的茶杯中盛滿了醉人的。
“這個不太好消化,一次不要吃太多。”孟出言提醒道。
“多耍兩回刀就完了,怕什麼?”廖雁混不在意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吃到第四塊了。
孟著下思索片刻,約覺得這話有些耳,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白星。
嘶……
白星著回,警惕地抓了一塊在手中,小聲堅持道:
“我可以上山砍柴。”
多了一個人,柴火的用量也增加了一點,原本那些怕是不太夠燒。
孟:“……”
倒也不必這麼勤勞。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覺得自己像殘忍的大財主,用一點食人替自己賣命……
太可怕了!
他本能的打了個哆嗦,趕使勁甩甩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丟出去。
不過糍粑好吃歸好吃,卻不能正經當飯,孟一邊收拾火爐,一邊問另外兩名員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白星還在思考時,廖雁已經在房頂上翹起二郎,剃著牙道:“來個烤全牛吧。”
燦爛的日子,正適合烤頭牛!
孟:“……”你倒是會想的。
孟權當家里沒有這個人。
白星果然認真思索片刻,最后還是滿臉茫然。
曾經一度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東西裹腹就不錯了,哪還會有什麼要求呢?
反正覺得書生做的什麼都好吃。
孟撓了撓頭。
一個滿胡說,一個怎麼都行,最后還是得靠自己呀。
他的視線無意中掃過墻角的一個小麻袋,突然計上心來:
“我給你們弄點新鮮好吃的吧!”
北方的冬日滴水冰,寒風鑄就荒蕪,大雪阻斷生機。
曾經繁榮過的菜園已經完全蕭條,只有冰雪覆蓋下的一溜白菜還頑強的堅守著。它們披著白雪做的棉襖,與在地窖中一團的蘿卜遙遙相,期某一日能在熱騰騰的大鍋中團圓。
我們曾是在一個菜園中并肩作戰的戰友啊!
但即便如此,人們還是竭盡所能讓飯菜更盛一點,于是自然而然衍生出蒜苗、豆芽之類可以隨吃隨生的新鮮菜蔬。
連著吃了幾天白菜蘿卜,孟決定生一點黃豆芽,或是直接清炒,或是撒一點細鹽,與豆腐一起涼拌,最爽利不過。
生黃豆芽最要的就是挑豆子,最好選當年產的新鮮黃豆,因為豆子也跟人一樣,長期不吃不喝在袋子里是會死掉的呀!如果黃豆死掉,又怎麼可能生小豆芽呢?
沖洗黃豆時,他忽然開始胡思想:人死后會被懷念,那麼黃豆呢?
唉,難過的恐怕只有豆苗吧……
孟竟然有點傷起來。
不過豆芽也不是馬上就能生出來的,最好用溫水泡一晚上,讓黃豆們徹底醒醒神。
若是順利的話,三兩天后就有新鮮的黃豆芽可以吃啦。
至于今天麼,可以先炸丸子呀!
過年了,本來也該準備一點年貨的嘛。
孟心安理得的想著,就下了菜窖。
至于現在準備的年貨,究竟能不能吃到過年的一天?暫時不做考慮。
他翻了翻菜窖里的存貨,發現有幾顆蘿卜保存得不是特別好,已經微微有點糠了芯,就決定中午炸蛋豆腐丸子和蘿卜丸子兩種。
看看,這時機把握的多麼好呀,孟默默的夸贊著自己,如果不是今天下來看一看,這幾顆蘿卜豈不是要壞掉了嗎?浪費糧食,天打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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