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野嘆了口氣:“就這樣吧。那個就是給你的。”
他似乎苦惱于這個禮倉促被送出去的過程。在他的想象中,應該是漫步于無人的街頭,雪花像一帶銀河落下,他會問一句你冷嗎,然后漫不經心地包住的手,把塞到自己大的口袋里,水到渠地到這個禮。
而這一切都被一個該死的充電毀了。
“給我的?”
“別忘了,今天是圣誕節。”追野了鼻子。
烏蔓恍然,忍不住笑著說:“原來你是圣誕老爺爺。”
“你別笑,我小的時候真的很相信這世界上有圣誕老爺爺存在的。”他抿了一口酒,臉頰浮起一紅暈,“因為我媽媽每次都會在圣誕節的床頭給我放我想要的禮。其實我家很窮,但從來不會向我展示那份窘迫,給我我想要的。”
這是烏蔓第一次聽到追野提起他的家人。
原以為他和爸媽的關系大概很僵,不然一個小孩怎麼會那麼早就開始做飯,又怎麼會在十六歲獨自跑進荒漠里。
但是剛才的那句話,讓烏蔓覺得自己的猜想似乎也不準確。
他和家人之間,應該存在著很深厚的。平淡的語氣下滿含眷。
烏蔓打心底里覺得很羨慕。
“我小時候也盼過有一個能實現我愿的圣誕老爺爺。”喝完一整杯清酒,靠在的椅背上,眼皮微闔,“那時我們在年宮學舞蹈,老師說我們把愿掛在圣誕樹上,第二天他就會來幫我們完愿。”
當然,現在都知道了那些禮是老師們一個個把愿紙條拆開來看,再買好放在教室里的。
但當時的孩子們都天真得以為真的存在著神明,包括烏蔓。
于是膽大包天地在紙條上寫下了的愿。
“你沒有收到嗎?”
烏蔓自嘲地搖頭:“收到就怪了,誰我許的愿那麼可笑呢。”
——圣誕老爺爺,我可以要一個溫的媽媽嗎?
這是在紙條上歪歪扭扭寫下的愿。
然后這張紙條被那個曾經頂撞過的老師到了媽的手中。
第二天非但沒有等到圣誕老公公派遣給一個新的溫媽媽,反而等來的是更加暴跳如雷的版本。
媽說,你那麼想我消失,我就消失給你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
說完就真的消失了整整一個星期,只給留了十塊錢。
只好每天只吃一頓,把錢分幾份,在小賣部買最便宜的面包。
到現在都印象深刻,那個做蟲的面包,價格是一塊五,里面滿了廉價的油醬料,每次吃完都會惡心上很久。
一個星期之后,媽回來了。
冷眼看著說,知道生活多麼不容易了嗎?我這些年養大你又放棄了什麼,你明不明白?
太了,點著頭說,我明白。我能吃頓飯嗎?
那個時候起,就知道,神明是最戲弄人的東西。
哄騙人出真心,非但不兌現,還用期待一支利箭,穿心臟。
“沒關系,至現在你收到了。”追野揚了揚下,示意烏蔓把禮拿出來,“可以拆來看看。我先聲明是個小玩意兒,不要太期待。”
烏蔓有點搖晃的視線重新聚焦回來,笑道:“有的收我就很高興了。”
小心翼翼地拆開禮包裝,以為會是什麼賀卡或者音樂盒之類的。
但看到盒子里是什麼時,烏蔓還是微微一怔。
那是一枚富士山的徽章針。
難免想起那個殺青的夜晚,丁佳期向追野告白時,稱他是無法私有的富士山。
而追野回答富士山其實是私有的,只是能私有他的人不會是丁佳期。
現在,他卻選擇把富士山送給。
烏蔓把針放了回去,說:“我不能收。”
就像那本植圖鑒,如果一早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也不會收。
可是現在,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假裝還被蒙在鼓中。
“為什麼不能?”追野神無比自然,“雜志團隊的每一個人我都買了送給他們,人人有份。”
……是這樣嗎?
烏蔓狐疑,卻又意識到,也許是自己在這上面浮想聯翩自作多了……富士山的確是日本最常見不過的紀念品。而關于和丁佳期告白時隨口提起的一句話,他也許早就忘記了。偏生還替他記得。
所以那本植圖鑒,會不會也是別的意思?
只是恰好聽到了那首詩,覺得很符合。但世界上還有很多其他的詩歌,也和莊稼有關。
但烏蔓的直覺告訴,沒有想錯。也許這枚徽章是巧合,但那本植圖鑒并不是。
但不敢問,問就意味著捅破,他們都經不起這后果。
“好吧……謝謝。”
烏蔓掩下心頭的彎彎繞繞,左手把禮裝進口袋,換個口袋把烏龍的充電寶拿出來,追野卻出手心討要。
“這個拿過來一下。”
烏蔓不明所以地把充電寶遞給他。
他接過充電寶,往殼上輕輕敲了兩下,碎碎念:“看見你就來氣!”
“……你在干嘛?”
追野一臉正經:“教訓它。”又遞回來,“教訓好了,用它吧。”
烏蔓不清楚他腦子里的算盤,自然也不懂他為什麼會拿一個充電寶出氣,莫名其妙地接過充電寶給手機充上。
因為氣溫太低,手機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開不了機。烏蔓也沒管它,把它放桌上慢慢充。
店員這會兒終于磨蹭地端上半開的壽喜鍋,追野把鍋里的煮攪開燙,撈出一塊豆腐放進烏蔓的碗里。
烏蔓擋住他的勺子:“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追野不置可否:“那你可能就沒得吃了。別人和我一起吃飯從來都搶不過我。”
上這麼說,卻只從鍋里夾了一顆蘑菇,吃得很緩慢,以致于看上去多出了幾分優雅。
腸轆轆的兩人各自瓜分了碗里的蔬菜和牛,烏蔓吃到一半,覺到胃里七上八下。
興許是凍了一整晚的關系,一下子吃到熱騰騰的,冰火兩重天,肚子抗議了。
尷尬地起:“我去洗手間,你慢慢吃。”
追野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自己吃得歡,頭都沒抬一眼。
烏蔓走后,須臾,桌上正充著的手機終于緩緩開機。
剛跳到鎖屏界面,一通電話立刻撥進。
追野無意識地瞥了一眼,看見來電人的昵稱是郁家澤。
電話鍥而不舍地一直響,一直響。
終于斷掉之后,接著又是相同的一通。
趕著去投胎嗎非要人接?
追野盯著那個電話,思考了三秒鐘,決定君子人之,全他投胎。
他接起電話,明知故問道:“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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