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野拿起烏蔓的手機接聽, 微微側過，注意著衛生間的門口。語氣不急不緩。

“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郁家澤在電話那頭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下：“追野？”

“耳朵不賴。”

隔著十萬八千里, 青年與男人之間的戰火在兩岸各自燃燒。

郁家澤聲音驟然一低：“人呢？”

追野反問：“你是不是欺負了？”

“你以什麼立場來問我這個問題？”郁家澤哂笑, “被刪的同事？哈。”

追野暗自握手心，又慢慢松開, 抓起桌上的打火機把玩。

“可圣誕節這種節日，寧愿和我這個被刪的同事在一起過，也不要和在一起十年的人過。為什麼呢？”

電話那頭傳來指頭叩擊的聲音, 郁家澤沉聲：“你沒有和我說話的資格。換接電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不要再讓我看到烏蔓因為你狼狽的樣子。如果有第二次, 我不會再顧及的意愿，把搶到我邊。”

電話那頭微微一愣, 繼而笑起來。

“人活于世，最要的得有自知之明。這就是為什麼，你從昔日的戛納影帝到現在只能混三流綜藝咖，明白嗎？”他聲音輕慢，“你連自己的資源都保證不了, 又能帶給烏蔓什麼資源？靠什麼和我搶？”

“你能帶給的，我總有一天也能帶給。但我能帶給的……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追野察覺到衛生間里有人影即將出來，快速道, “不信, 你就等著看。”

他利落地切斷通話, 關掉手機，拿回了充電寶。

烏蔓甩著手走過來，剛好看見他把充電寶收回去的作。

“怎麼了？”

他面不改地撒謊：“沒電了。”

烏蔓按了按手機，還是漆黑的, 嘟囔著：“還沒充上。”

心里卻松了一口氣，慶幸的鴕鳥心態在作祟。這是上天的旨意，可以心安理得地再逃一會兒，不去想這之后的蝴蝶效應。

“還吃嗎？”

烏蔓了肚子，臉有點蒼白：“……不吃了。”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追野翻開谷歌地圖查了查，“這附近有唐吉柯德，買點藥吧。”

聳了聳鼻子，滿不在乎地搖頭：“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用折騰。”

追野手指一頓，抬起頭神嚴肅。

“阿姐，你能不能把自己當回事兒一點？”

烏蔓被他正經起來的氣勢唬得一愣一愣，聲音漸小：“……這本來就沒什麼啊。”

追野重新低下頭，神模糊。

“我指的不僅僅是這個。”

兩人走出居酒屋，大雪已停，但雪積得更厚，烏蔓的高跟鞋完全無法下腳。

追野蹲到的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背：“上來，我背你走。”

烏蔓猶豫了下：“算了，要不不去了吧。直接輛車走。”

“不讓我背？”追野起，“那我抱你了。”

“……”

烏蔓趕在追野手攔腰前環住了他的脖子。

接著，他勁瘦的手臂隔著大了過來，從外側到中心，牢牢地圈住，但又不至于收太讓難。

明明小那麼多，這個背卻很可靠。是白海洋里唯一的浮木。

爬在一米八七的肩頭，視野變得驟然廣闊，札幌了圣誕球里的微模型一覽無余。烏蔓看到白雪蓋滿了轎車、井蓋、樓與樓之間的窄巷。漂亮得讓人不忍心下腳。

吱嘎一下，追野卻毫不留地踩了上去。

烏蔓低頭看著被踩碎的雪，揶揄說：“突然覺得，現在不解風的人好像變了你。”

追野似乎聽懂了話中的意思，毫不猶豫地說：“因為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給阿姐買藥。”

被他背在背上的烏蔓瞬間收聲。

的跟著追野的腳步一起一伏，他在雪里一深一淺，呼吸間溢出白氣，是冰寒的夜里滾燙的生氣，會讓積雪融化，連同冷的人心。

不聲地微微收胳膊，下，將下擱到了他的肩頭。

雜志團隊定下的酒店是星野度假村，離札幌市區很遠，等兩人從唐吉柯德買好藥，返回時天都快破曉。

他們在走廊道別，因為房門就剛好面對面。

烏蔓下上的大，還給追野道：“謝謝，早點休息。”說完就徑自推開房門閃進去，生怕被人看見他們在一起似的。

追野無奈地垂下肩，轉準備從大里掏房卡，卻到一個冰涼的件。

這是什麼？

追野愣了一下，立刻把東西掏了出來，也是一枚徽章。是畫電影《哈爾的移城堡》里面的周邊。

……這是阿姐在唐吉柯德趁他不注意買的嗎？

徽章上，刻著哈爾將蘇菲的兩只手抓在手心里，帶著逃亡上了天空，在屋頂跳躍的那一幕。

追野還記得電影里蘇菲驚嚇地低頭看著底下游人如織的集會，而哈爾冰藍的眼睛溫地看著。他披在肩頭的黑格紋披風隨著飛揚的金發一起鼓脹，盛大的響樂因為他們的逃亡而奏響。

他又在口袋里了，出一張紙條。

上面是烏蔓潦草的字跡，在匆忙之中寫下的。

“圣誕快樂，祝你永遠年。”

烏蔓再次醒來是下午五點，條件反地去開手機，發現手機居然能開機了。

睡前明明還沒來得及充……

烏蔓疑地發現手機電量居然還有不。

可能是氣溫回升的原因終于反應過來了吧，沒多想，打客房電話要了充電上來。剛充上沒多久，烏蔓就在衛生間聽到了視頻通話的請求。

一想到撥來這通語音的人是誰……抓著牙刷的手不自覺發。

烏蔓對著鏡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深知不能再逃了。

匆忙地吐掉牙膏沫，跑到床頭接起通話。

奇怪的是，對面并沒有出現郁家澤。畫面一閃，從天花板變了漆黑。像是手機被反扣到桌子上。

沒有畫面，但有聲音，只是這個聲音也不是郁家澤。

“你說《春夜啊》，這片子確實是放在我們那組審了。”

聽到春夜兩個字，烏蔓心里一揪。眼皮直跳，極為不好的預爭先恐后涌上來。

接著，終于聽到了郁家澤的聲音——

“這個電影我雖然投了，但當時只是看重汪導的名聲，沒有仔細地了解這個項目。后來看了一下剪，心想壞了，恐怕會給您帶來麻煩。”

讓郁家澤稱呼“您”的人……

郁家澤繼續說：“電影的三觀特別有問題，出軌，離婚，勾引學生。您不用介意我，這電影該怎麼審，就怎麼審。”

另一個聲音聞言便笑，聲音像破風箱，刺耳得很。

“小郁總真是深明大義啊，那這樣我就懂了，放心。”

接著，屏幕又被翻轉，烏蔓看到了天花板，下一秒，被切斷了。

他們要卡《春夜》的發行證？！

烏蔓愕然地跌坐在地。

這不是職業生涯最為看重的一部戲，也是這麼多工作人員前前后后努力了很久很久創作出來的藝品。如果拿不到發行證，戛納報獎都辦不到，更別說上映。

郁家澤怎麼能用這麼狠的方法來報復？

以為最多依然不過是被辱或者折磨一下就過去了。

事的發展超乎的預料，郁家澤能這麼生氣，甚至不惜損失他自己的利益……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催化劑。

烏蔓六神無主，想直接打給他問個清楚，卻在通話界面發現了一條巨驚悚的信息——

居然有一則和郁家澤撥通過的電話記錄，時間是在昨夜和追野在居酒屋吃壽喜鍋的時候。

電石火地反應過來，頓時什麼也顧不上，火急火燎地沖到對門，抬手哐哐敲響。

門模糊地傳來追野的聲音：“誰？”

“是我。”

這才冷靜下來，左右看了看，幸好沒有人路過。

房又安靜了幾秒鐘，房門從里側拉開，追野似乎剛洗完澡，都還沒來得及干，上是的，往下淌著水珠，緩慢地順著腹流進圍著的浴巾邊緣。

這畫面帶著野的沖擊力，水珠放大飛濺的瀑布，他實的是一片承載著水流的山脈。

烏蔓愣了愣，又不敢在門口久留，還是閃進去。

盡量只看他脖子以上，亮出手機，氣勢洶洶地發問：“解釋一下？”

追野瞥了眼通話記錄，淡定地把發攏到腦后，出漂亮的人尖。

“是我接的。”他毫沒有被拆穿的驚慌，“私自接你電話沒跟你說，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接。”

“你接來做什麼？”

追野言簡意賅：“警告他。”

烏蔓倒一口冷氣：“警告？！你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