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年10月，李素以“休假”的名義，再次抵達了揚州，並且即將首次抵達他的封地會稽郡——

五年半之前，李素帶領大軍平定江東的時候，親自主持的最後一場戰役，僅僅隻是跟周瑜的太湖決戰。那場打完之後，後續的掃尾工作就給了黃忠太史慈和顧雍，

所以當年李素的足跡，最遠隻到吳郡，烏程縣再往南的地區，他並冇有去過，更不可能渡過錢塘江踏足會稽。

時過境遷，五年半之後再來，李素又帶了不幕僚和水軍將領，其中甚至還包括已經被打服了重歸漢室的周瑜，不得不說命運有時候實在是難以捉。

那可是當年在太湖戰場上被李素摁著暴揍的敵將。

另外，李素還帶了同樣來冬季休假的弟子諸葛亮。諸葛亮也隻有這幾個月的假期可以自行瞎逛，等來年開春，諸葛亮就要去青、徐督軍、並繼續負責地方上的安和戰後重建工作。

對於諸葛亮而言，他也是趁著這個冬天，先觀一下恩師是如何建設自己的封地的，可以吸取一些經驗，

明年回到瑯琊和東海之後，他也可以考慮在徐州北部沿海新建良港，發展海運，跟李素一南一北配合，為大漢將來的繼續東進做部署。

李素這次帶來的武將，主要就是太史慈和甘寧，畢竟將來要海對付公孫度，路軍將領實在冇有用武之地，暫時帶這倆就夠了。

太史慈祖籍東萊，對青州沿海的況比較悉，而且早年跟隨糜竺的時候，也在遼東和糜竺老家、東海郡朐縣之間跑過多次海路，當時還幫糜竺把東海的徐州百姓海路移民到遼東。

所以，太史慈在年後也會跟著諸葛亮一起北上，到時候可以統領青州沿海地區和徐州東海郡駐紮的海軍，確保海防，將來伺機而，負責對三韓作戰的北路海軍。

而甘寧就留在長江口李素即將建設的新駐地，將來負責長江口北岸的徐州廣陵郡沿岸駐軍，乃至整個揚州的沿海駐軍。

……

李素諸葛亮一行，帶著數千銳護衛，九月二十離開的雒，二十三日抵達陳留郡汴梁後，李素先留下老婆孩子，又拜嶽父停留數日，探視其病、對醫做了點指示。

一直留到十月初，李素才從汴梁繼續沿著運河南下。之所以連住十天，主要是他心也約有種預：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蔡邕了，以蔡邕的健康狀況，估計撐不到公孫度覆滅。

後續的南下行程，李素走的是運河，這和五年半之前下揚州時所走的路，也大不一樣。

畢竟當年從司隸到揚州，主要得先走陸路到南，然後走淯水、漢水、長江順流而下。現在雒到汴梁既可以走虎牢關，也可以從孟津走黃河水路順流而下。

後續汴梁轉鴻之後，再隨機應變、在汝潁之間切換也非常便利。這完全要得益於劉曹決戰之前、諸葛亮建議劉備在大軍相持時挖討虜渠，改善了汝周邊的航運。

汝潁淮後，淝水、邗都可以通長江。邗在周泰平廣陵的時候，被戰時疏浚了一下，以便於運糧。

而淝水在芍陂那一段的人工河道，也被稍加疏浚過，正是最後統一決戰前，李素殺曹休、曹仁那一係列戰役時的舉措，為的是確保糧道絕對暢通。

（注：淝水的芍陂這一段，是春秋時楚國孫叔敖修的，所以跟吳國的邗一樣，某種意義上也算人工運河）

李素這次特地走這條路，顯然是存了順便檢閱水利工程效果的心思，重溫一下他和諸葛亮師徒的種田就。

他們的一舉一措，都是利傳後世的，不僅僅是為了一時的統一戰爭軍事需要！仗打完了，百姓還能長遠益。

鴻、汝潁、淮河、淝水，一路走了一千多裡水路，由黃河到長江，花費還不到十天，基本上相當於後世隋煬帝修的通濟渠加邗全程了。

十月十五這天，渡江在即，揚州佈政使顧雍提前得訊，親自到丹郡長江邊的牛渚迎接，給丞相接風。

顧雍也清楚，李素來了之後，他這個揚州佈政使，很快要調回中樞，補上一段九部尚書的履曆，便於將來升任三公。

要做三公，怎麼著也該確保既管過至一整個州的政務，又管過中樞的部，這樣纔會眼高手低。

主政地方，補足的是一個員接地氣的能力。主政朝廷各部，補的是員看問題的全域眼。既接地氣又有全域眼，上去後就不容易誤國。

顧雍知道李素生奢靡，所以接待上費儘心機。

好在揚州已經五年冇有打仗，充分的民生恢複，早已讓這裡自給自足由於，還能對外輸出資、反哺朝廷的其他重大行。

顧雍在照顧排場的時候，也儘量與民休息，花小錢辦大事。

他知道李素喜歡江鮮海鮮，就大量冬捕名貴魚鮮海貨供應，這些東西歸，卻不搜刮民財，也不破壞生態，讓百姓漁民撈到之後記得留著、供政府采購即可。

於是，李素就做到了頓頓都能保證初冬的長江刀魚，毗陵湖一漢斤一個的大閘蟹，還有東海長江口活著帶海水拉回來的真鯛、掌大的鮮活尾蝦。

其中，刀魚和真鯛確實是漢朝已經被列為名貴珍味之，其餘兩樣則是很小眾的，完全可以視為怪癖。但誰讓五年前李素來時就吃過呢，顧雍就記住了。

這也不是他討好上，冇那麼庸俗，純粹是同門師兄弟之間禮尚往來一下——顧雍是蔡邕的得意弟子，可不得算李素的師弟麼。所以他這是自費招待師兄和師侄。

不過，顧雍的準備，也有一些冇有想到的。

比如他覺得會稽那邊如今條件還艱苦，都是山區為主，不像丹和吳郡地太湖平原，相對魚米之鄉。所以，李素多半該在金陵駐留數月，顧雍連府邸都收拾準備好了。

但是，酒桌上他問起李素南下的行程，才發現李素早有打算，本冇打算在金陵久住。

李素直截了當說了自己的規劃：“這兩年奉陛下之命東進，第一件事就是要安青徐兗三州，其次就是要在大江江口新建港口城池，再營造海船船廠，貫通大漢的南北海運，讓東部沿海各州更加長治久安。

所以，趁著冬季農閒，我打算儘快趕到會稽，在婁縣、海鹽或是句章，先考察擇地建港。”

顧雍對這事兒冇有概念，不過他對揚州治下的地理區劃還是知道的，不由問道：

“既是要在江口造港，選婁縣不就行了？那兒最正對江口，轉運便利。而且婁縣海鹽都在吳郡，隻有句章在會稽。”

顧雍提到的這幾個地點，大致相當於後世的崑山、嘉興和寧波，已經是長江口最沿海的了。

至於後世的滬江，不好意思，漢朝確實不存在，絕大部分還在海底呢。隻有後世鬆江和寶山兩個區，因為地勢相對高一點，出了海平麵。

不過如今這倆地方統稱華亭，而且不是縣，隻是個鄉鎮。華亭鎮是婁縣下麵的一個濱海漁鎮。

李素：“凡是預則立，不預則廢，當然要多留幾個點考察一下，以備不虞。海運和港務的事，元歎你不懂，不是地河口就行的。還要看是否深水適泊，通盤考慮。”

李素這番穩重的考量，顯然是來之前路上，就跟諸葛亮科學評估過的。

在大江大河的河口直接造港不是不行，但那樣必然要解決泥沙淤積，得年年清淤維護航道。長江每年帶來的泥沙也是非常巨量的，這個工作就會很複雜，長期維護本不可小覷。

這絕對不誇張，可以設想一下，比漢朝晚一千年的宋、元時期，海港依然要麵臨這個問題，比如宋元的時候對外貿易最大的是泉州港，那地方目人聚居極多，都是阿拉伯胡商。

但元被明驅除之後，大明因為仇恨蒙元的目人助紂為，把那些為虎作倀的傢夥都驅除乾掉後，明人不再維護泉州港的水道，後來有明一朝閩地最大的外貿海港就南移到了廈門，就是因為泉州淤塞了。

但廈門的況也冇好多久，明朝亡後，清朝海封鎖明鄭，冇幾十年廈門也年久失修廢棄了。再到近代才重新修複開埠。

泉、廈兩地，分彆還隻是JIN江和九龍江的海口，閩地多山，植被覆蓋也不錯，按說水土流失很，泥沙淤積都如此嚴重，要是按長江口的泥沙淤積量，隻會更加麻煩。

（注：漢字地名大家看地圖就知道了，因為寫出來可能會宣傳外站，所以拚音替代。）

而且，李素不得不考慮其他問題：如果他願意下本錢，好好疏浚長江口，長期維持一個深水良港當然冇問題，最多就是效率低，本高。

但是，把長江口每年帶來的泥沙，大量疏浚掉之後，長江口的陸地還會不會自然生長呢？未來千年之後，是不是那個江口直轄市就永遠不存在了？一直被疏浚挖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