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將姬玉的好奇儘收眼底。

風拂起他輕若雲的錦繡白，他低下頭對月長歌道：“起來吧。”

月長歌有些固執，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師尊不可能幫給大哥報仇，跪著還有些希，站起來就徹底一點都冇有了。

“師尊不答應弟子，弟子就不起來。”

月長歌心跳極快，知道自己太放肆了，能拜瓊華君門下，已經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了，如今居然還敢因為師徒的關係為難他這些，實在太不識好歹。

可控製不住自己，就是不願意看師尊為姬玉讓步。

陸清嘉盯著月長歌看了一會，點點頭道：“那你跪著吧。”

月長歌脊背一僵，睜大盈滿淚水的眼睛，傷地著他。

陸清嘉冇再看，他抬腳走向姬玉，上了幾層臺階，在下麵那一層上停下。

“怎麼回事？”他低聲問。

他離得近了，姬玉就不可避免想到疼得快死掉時他冷漠的反應。

想到這些，對他的態度也冷漠起來。

“我也不太明白這位小道友為什麼一直說我害死了大哥。”轉開臉，疏遠道，“我連大哥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害死他？”

月長歌一聽這話更生氣了，怒視姬玉：“你怎會不知我大哥是誰？一個月前在玉虛山境裡，是你跟我大哥說想要九夜蓮他才冒險下了境底層，纔出了事！你怎麼能三言兩語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你這個妖，我殺了你！”

氣急了，有些失去理智，爬起來還想和姬玉手，姬玉向陸清嘉，背對著月長歌的陸清嘉厭煩地皺了皺眉，金紅的翎閃了閃，他轉過頭時已經是一副溫和清雅的師尊模樣了。

“長歌，你冷靜點，事或許有誤會。”他平靜道，“至聽把話說完。”

月長歌知道影月仙宗的瓊華君一向最公正公平了，有他做主，本不該擔心什麼的，但看著眼前的上古神祇，看著他似乎平和淡然的模樣，一點安全都冇有。

“師尊……”勉強冷靜下來，喃喃地喚了他一聲。

陸清嘉冇再理會，隻問姬玉：“到底怎麼回事？”

姬玉麵無表道：“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跟大哥要九夜蓮了？我記得當時在境裡，有人提到境底層有九夜蓮，但被妖鎮守著極難得到，大家看了看也就都放棄了。我不過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九夜蓮可真，當時在場的人多如牛，怎麼就是跟你大哥說的了？”

姬玉越過陸清嘉走下臺階，陸清嘉的視線跟著下去。

走到月長歌麵前，字字坦道：“我冇有害他，我知道他或許對你很重要，但我對他真冇什麼印象，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出自哪門哪派。他為什麼要主去取九夜蓮，你我心裡都很清楚，你不能因為他喜歡我，想要討好我，而我不喜歡他，冇有為他的死傷心難過懊悔不已就遷怒於我，指責是我害死了他吧？”

月長歌狼狽地後退幾步，淚眼模糊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姬玉近，不準再鑽牛角尖，“這件事的確與我無關，我能理解你的心，但不能理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汙衊我，你如今要做的是接你大哥已經隕落的事實，如果你非要找什麼人報仇才能舒服一點，我建議你去找玉虛山境裡的那隻妖。”

言儘於此，姬玉說完就走，襬和長髮因的作微微揚起又歸於平靜。陸清嘉注視著的背影，思索著剛纔的解釋，想到月長歌那位義兄毫無意義的死，眼底流出淡淡的諷刺。

“師尊……”月長歌哽咽的聲音響起，“真的、真的是我錯了嗎？”跌倒在地，捧著臉嗚咽道，“真的是我想錯了嗎？大哥就這樣白白死了嗎？”

陸清嘉無語了一會，儘量用不偏頗的語氣說：“你若實在放不下，玉虛山境殺了那隻妖是個不錯的選擇。”

月長歌愣愣道：“可那妖是金丹期的修為，我纔剛剛練氣，怎麼是它的對手？”

陸清嘉轉過來麵對，盯著看了一會，清氳深邃的丹眼裡浮起幾分看不懂的緒。

他聲線低磁軌：“姬玉同樣也是接近金丹期的修為，與那妖相比，區別隻在於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你有勇氣來找，為何冇勇氣去找那妖？”

月長歌詫異地著他：“師尊，我……”

“你如今的確太弱了。”陸清嘉打斷的話，“先隨為師回影月仙宗，報仇的事等築基之後再說。”語畢，他形化為金紅的火焰，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長歌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那裡什麼都冇有，冇了那個玉質金相的男人，冇了那個強大到足夠將玉虛山境瞬間摧毀的神君。

覺得自己的確是鑽牛角尖了，姬玉的話雖然難聽，但好像也冇什麼錯。

也不能要求師尊替報仇，殺了姬玉或者殺了那妖，師尊固然有這個能力，可更應該自己親手報仇，那纔有意義。

而且，也看得出來，師尊是不可能幫的。

重新振作起來，月長歌發誓一定要好好修煉，早日築基，再往玉虛山殺了那妖。

想開了之後心裡舒服了許多，想找到陸清嘉問問什麼時候回影月仙宗，但哪裡都找不到他。

此時此刻，私宅的一牆角。

姬玉臉難看地盯著地上的狗，剛纔本想趁著他不注意逃跑的，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現了，把抓了個正著。

陸清嘉側倚著一旁的樹，淺笑著看，輕聲道：“怎麼不繼續了？”

他慢慢說：“我已經撤了此的結界，你若可以從這裡爬出去，我就放你走啊。”

姬玉回眸：“你說真的？”

陸清嘉凝視片刻道：“我如果說是真的，你就會爬嗎？”

“爬啊，為什麼不爬，大丈夫能屈能。”麵無表道，“隻是鑽個狗而已，如果可以擺你，這簡直不算事兒，而且我本來就是要爬的。”

說完就蹲下作勢要爬，一道金紅的火焰擋住了。

“那要讓你失了。”他來到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你這輩子都擺不掉我。”他如丹朱，削薄瑩潤，不作偽裝時，他的笑總帶著幾分輕蔑和對萬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消極，“所以彆再想著逃了，冇有人能從我手下逃走。”

姬玉站起來，意興闌珊道：“知道了。”

想走，被陸清嘉喊住了。

“是不是覺得現在冇機會逃跑，到了影月仙宗也會有機會？”

被穿心思，姬玉有些麻木，背對著他不吭聲。

“你不如試著說說你和我的事，看說不說的出來。”

陸清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給人骨悚然的覺。

姬玉試著說出求救的話，可怎麼都開不了口。

猛地轉過，髮梢從他麵頰上劃過，帶起微微的痛。

陸清嘉瞇了瞇眼，盯著清淺微笑。

“言靈，凰一族獨有的能力，我不準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彆想說出去。”他抬起手，彷彿極其溫地點了點的眉心，“你也寫不出來。”

姬玉渾發冷，恨恨瞪著他，他若無其事道：“這也是為你好，你隻能待在我邊，你忘了你無法融合嗎？隻有我將取出來，你才能停止痛苦。”

“可你取完了，我也一樣是死。”姬玉冷冰冰道，“左右都是個死，既然我無法擺你，倒不如趁你不注意自殺好了，讓你什麼都得不到。”

陸清嘉高高紮起的半馬尾隨風擺，他束髮的銀冠極為華貴，鏤空的雕刻十分，橫貫髮髻的金簪一頭是振翅飛翔的凰，看這支簪就知道，份曝之後，他是半點都不藏了。

“死也分很多種死法。”他突然說，“若你聽話，我會保留你的魂魄，讓你還有再迴的機會，可如果你不聽話……”他聲音越來越低，有些暗啞道，“我會將你的三魂七魄燒得乾乾淨淨，讓你有死無生，徹徹底底地消失。”

姬玉因為他最後這句話渾的汗都豎起來了。

徹徹底底消失，三魂七魄都燒乾淨，這是不是代表……哪怕死了真的可以回家，也回不去了？不但回不去，還會就此化為一堆灰燼，再無重回世間的可能。

陸清嘉走得更近了一點，他上的香氣悉又陌生，姬玉反應了一會，覺得有點像玫瑰。

這個時候有玫瑰嗎？覺得自己可真夠心大的，都快魂飛魄散了還有心思想這種問題。

不自地戰栗了一下，姬玉垂下眼，神思不屬地揪著襬。

陸清嘉俯，幽雅如蘭的呼吸瀰漫在耳畔，聽見他用一種對待奴仆的恩賜語氣說：“隻要你聽話，你害怕的事就不會發生，死的時候我也會讓你儘量不那麼痛苦，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