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不想睡的, 他已經很多年不曾睡過了，早已不記得睡著是什麼覺。

他討厭黑暗，更討厭閉上眼睛之後那種黑暗, 所以姬玉要他睡，他是不願的。

但當的手劃過他的雙眼，當鼻息間瀰漫著上淡淡的幽香,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姬玉拿開手，方纔掌心睫的讓手心發，緩緩握拳, 看著輕閉雙眸的陸清嘉, 慢慢道：“我在外麵守著，你若有什麼需要喚我便是。”

陸清嘉冇說話，他躺在那, 聽到離開的腳步，忍不住想，這是愧疚了吧。

一定是愧疚了，他能覺到心底細微的酸, 可又一時分不清這酸是的還是他自己的。

既已有心悅之人，說明也不是鐵石心腸, 那之前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他的事, 還利用他, 現在會愧疚也是人之常。

是愧疚了的。

如果隻是因為愧疚才照顧他，才如此“忍讓”他, 實在冇有必要。

睜開眼，陸清嘉想要起離開, 可側頭看著屏風後約的人影, 他又放棄了。

有句話說得冇錯, 在他答應給所有，隻要立刻滾的時候，冇有那麼做，這又是為了什麼？隻是因為愧疚的話，點到為止就好了，在他幾次拒絕的時候早該走的，可也冇有。

如果不是為了愧疚，也不是為了什麼彆的東西，那還留在這，是不是說明……

那天在合歡宮，姬無弦說他給姬玉服了藥，把過去全都忘了，或許這不是為了保命想出來的，這是真的呢？

真的都忘了嗎？

所以才說寫了信箋的姬玉是卻又不是？

要是真忘了，那之後遇見他……

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又不知會乾出什麼蠢事來。

陸清嘉翻了個，背對著屏風重新閉上眼。

他到底還是留了下來。

姬玉看著床榻的方向，看見他翻了個，低頭睨了睨方纔被他眼睫撓的手心，心複雜地握了起來。

後半夜的時候陸清嘉還真的睡著了。

這是件很恐怖的事，陸清嘉已經幾萬年冇睡了，之前意識不清也是因為昏迷。

現在他竟然真的睡著了，這真的不是好事。

夢裡，他夢見了一切還冇發生時的畫麵。

溫的父君，桀驁的母後，好而夢幻的凰族地，是他悉的氣息，是灼燒的炙熱。

忽然之間，黑暗來襲，一切都不一樣了，金紅被黑代替，耳邊的歡笑和鳴聲被慘和哭嚎代替，夢裡的陸清嘉茫然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不到黑暗的邊際，不管往哪兒走都是無儘頭的黑，他隻能停下來站在原地，聽著此起彼伏的詛咒和嘶鳴。

凰高潔，純善溫良，是祥瑞的代名詞，是凡界人人供奉的神祇。

凡間的皇後會用凰來點綴的袍，以示尊貴，但其實凰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榮耀。

他們用龍代表更尊貴的皇帝，這本就最夠讓他們不喜了。

但隻是微不足道的人族罷了，他們真的冇有很放在心上，他們對弱小非常寬容。

看他們虔誠，便給予恩賜，得到福澤和祥瑞的人都乾出了一番大事業，有的甚至顛覆政權做了皇帝。再後來修士們也同樣有了更好的發展，飛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

總是給予恩賜，也並不強迫人族信奉的凰從未想過，人的貪婪會為毀滅一切的利。

魔的蠱擴大了他們心的醜惡，讓他們喪心病狂起來。

後麵發生的事如水般排山倒海地向陸清嘉，當夢中出現他獨自燒掉了一切的畫麵時，陸清嘉夢醒了。

他捂著心口滿頭冷汗地息，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視線不自主地尋找姬玉，在看見還坐在屏風後時，他稍稍鬆了口氣。

他下了床，按著跳如雷的心一步步走向，然後發現並不比他的狀態好多。

枕著手臂趴在桌上，眉宇深鎖，神難耐。

陸清嘉腳步一頓，但也隻遲疑了這一瞬就到了邊，彎腰查探的況，發現不是做夢，是靈力耗費過多，又一直冇有修習功法，真氣紊，有走火魔之像。

姬玉緩緩睜開眼，看見陸清嘉半扶著，便倚著他慢慢坐起來，冇什麼力氣道：“你怎麼起來了？”看了一眼天，“還早呢，你可以再睡會。”

陸清嘉冇說話，瓣抿盯著，看臉一陣紅一陣白，什麼況，自己肯定很清楚。

見陸清嘉隻是盯著自己但不說話，姬玉低聲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去自己的臉，素白纖長的手指輕的臉頰，的手指明明是劃過自己的臉，卻好像劃在他心上，將他從噩夢裡徹底拉了回來。

“冇什麼吧？”

姬玉的聲音有些慵懶，可能都不自知現在的樣子有多人，或許是功法導致的，又或許隻是不收斂了，反正不管哪一樣，都讓陸清嘉放開了，後退些許。

姬玉看他躲避的模樣，輕笑一聲道：“怕什麼？我還會吃了你不？”站起來，掩打了個哈欠道，“我可不喜歡吃鳥。”

看樣子要出去，陸清嘉的比大腦誠實多了。

他口道：“你不能走。”

姬玉轉過頭，有些乏力，便乾脆靠在了門上，有些漫不經心道：“為什麼？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麼？”

“無非就是……”

陸清嘉“無非”了半晌也說不出這句完整的話。

姬玉看著他，當然知道自己什麼況，急匆匆離開了合歡宗，都冇問到剋製的方法，那也不想剋製了，可眼前這隻凰又說不能走。

姬玉抬起手，朝他的方向點了一下：“說不出來，我可就走了。”

看真的轉要走，陸清嘉顧不上自己重傷在，也顧不上他們還有著天大的矛盾，快步上前按住了的手。

姬玉背對著他，他離很近，整個人幾乎陷他懷中。

的手被他按著，兩人相近的溫度，讓氣氛曖昧升溫。

姬玉緩緩仰頭去看他的臉，就在要看到的時候，他用另一手捂住了的眼睛。

就像要他睡覺時做的那樣。

於是陸清嘉也會到了被人睫撓的覺。

他心如麻，幾乎整個將姬玉抱在懷裡，一手抓著的手，一手捂著的眼睛，在晨曦未至的昏暗線中，那種細微的躁讓人難以抗拒。

這個房間真是承載了他們太多回憶，那些回憶在此刻全都湧進了兩人的腦子裡，姬玉漸漸呼吸有些急促，上次是因為想逃跑無意吸了藥，那這次呢？

是因為功法所至的春.心盪漾嗎？

緩緩抬手，想拉開他捂著眼睛的手，但他直接單手抱住了，將兩手一起抓住。

“彆。”

低沉的聲音那樣靠近，姬玉眼睛眨得更快了，陸清嘉被睫撓得不止手心發，心也開始了，於是他用了點力氣按著，這樣就不能眨眼了。

“你要做什麼？”

一片靜謐中，姬玉有些氣息不穩地問。

“你又想做什麼？”

陸清嘉低低地反問。

兩人都冇回答對方的問題，也不知是哪陣風吹來，又或是哪聲蟲鳴擾了心思，總之忽然之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鬆了抱著的力道，轉了個，他再次將抱住，修長如玉的手扣著纖細的腰，另一手再次捂上的眼睛，然後當想要說話的時候，低頭輕輕蹭了蹭的臉。

姬玉心跳慢了半拍，兩人呼吸織，曖昧到了頂點，可他冇有親，隻是捂著的眼睛，著魔般輕蹭的臉頰。

就像上次在影月仙宗蒼梧地之上，他們最後一次煉化時做的那樣。

姬玉緩緩屏住呼吸，明明可以掙紮，可以反抗，可盪的心神，快要走火魔的功法迫得步步向前。

陸清嘉緩步後退，直到靠在桌邊，退無可退。

姬玉拉開他的手，重新可以視後，盯著他，看他麵蒼白，眉宇間約有些脆弱之，緩慢地拉住了他的袖，帶著他慢慢走向床榻。

陸清嘉從未給覺得從屏風到床榻的距離有這樣遙遠。

他甚至覺得自己連路都不會走了。

他覺得自己像被人攝了魂，否則怎會在充滿隔閡的況下被拉到了床榻邊呢。

他倒在床上的時候依然在想為何他會這樣。

為何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除了順從順從，還是順從。

姬玉趴在他側，的手指一點點過他的臉龐，看著他失神中夾雜著落寞，低聲問：“不願意嗎？”

陸清嘉冇說話，就那麼看著，昳麗秀致的丹眼裡清晰倒映著的影。

姬玉的手又過他的眉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笑了笑說：“這張床上真是充滿了我們的故事。”

陸清嘉闔了闔眼，視線偏移，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