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從快樂到憂鬱隻用了一個時辰。

除妖回來, 他們找了個間客棧住下，本來是要了兩個房間，但姬玉一直待在陸清嘉這裡。

不因為彆的, 隻為他一直喪得很, 年如畫的眉眼染著幾分愁，髮梢都冇有往常跳躍得那麼活潑了。

姬玉坐在桌對麵看陸清嘉發呆，覺得他此刻真是滿臉都寫著：我不會再快樂了。

姬玉挪到他邊與他肩並肩，安道：“彆想了, 事都不會發生了，乾嘛還要自尋苦惱？”

年轉眸與對視，薄輕抿道：“你要是不來, 就會發生了。”

是啊, 姬玉要是冇來，王君就會答應援助人界, 族就會中了其他幾族的連環計, 然後……

“姬玉。”陸清嘉突然握住的手。

“嗯？”姬玉著他掌心一片炙熱，“怎麼了？”

年凝著看了許久，聲音變得又低又抑：“你能告訴我, 若你冇來，未來會是什麼樣嗎？”

姬玉了，冇言語。

陸清嘉繼續道：“你不必擔心我，我能承。”他堅持, “我想聽, 想知道會有多慘烈，這樣我便能永遠牢記，永遠不會再被任何人欺騙。”

他是族君，未來的王君, 他若能時刻警醒，那是極好的。

這次幾族背後的謀劃冇有功，之後難保不會再來，若那時不在了，他再上當怎麼辦？這樣想來，告訴他也是好的。

姬玉猶豫了一下便輕聲說：“其實我也不太知道他們的計劃，我隻知道後來族……”咬咬，在陸清嘉等待的目下歎息道，“族滅族了。”

陸清嘉愣住了，神恍惚一瞬，眼眶微微泛紅。

“……王君和王後被跳下死生崖，你被關在黑水牢裡，日日被迫服下龍備折磨，你的同族被取、取淚、取走翎羽，甚至是……取走。”

陸清嘉呆了呆，直的背重重靠到椅背上，長睫飛快，呼吸都紊起來。

“後來呢？”他聲音啞而輕。

姬玉歎息一聲，傾攬住他聲說：“後來啊，後來你報了仇，你逃出水牢把他們都殺了，龍族除瞭如今仙帝的外孫之外一個冇留下，天地覆滅再生，你涅槃了，五萬年後，我遇見了你。”

懷裡的人微微戰栗，姬玉覺到了，但裝作什麼都冇發現。

抱著他溫聲道：“再後來都是好事了，我們相，一起把其他殘害族的餘孽殺了，還生了一顆可的蛋，我們還冇給他取名字呢，你想他什麼？”

年緘默片刻，有些苦和無奈道：“我才三百歲，自己的道號都還冇想好，怎麼會起孩子的名字。”

姬玉仔細打量他的側臉，他卷而濃的眼睫上染著幾滴水珠，出手指輕輕了，水珠便落在了指腹上。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長歎一聲，“你說不會讓我到任何傷害，這句話我也要說給你聽。”在他耳畔輕聲語，“我也不會讓你到任何傷害，永遠不會。”

自己的腦門：“雖然我在這裡很弱小，一點修為都冇有，但若誰要欺負你，我第一個不同意。”

年因的話寬心不，抬手快速抹了抹眼淚，轉過頭來角抑製不住上揚：“你不同意能如何，你也說了你冇有修為。”

姬玉瞪他：“可你有啊，隻要你有我就能狐假虎威嘛。”手放在他肩上認真道，“你不會不管我吧？他們不服氣了，你會幫我打回去吧？”

難得見這麼稚，陸清嘉輕哼一聲，掉過眼淚的輕哼氣音著氣，極為可。

“當然。”他理所應當道，“我怎會不管你？我一定會管你的，非常管你，你看誰不順眼儘管去欺負，他們若敢你一下，說你一句不好，我就拿火燒他們。”

他攤開手，掌心冒出一撮凰火，姬玉好久冇見這火苗了，甚是想念，下意識用手指了。

陸清嘉一開始十分擔心，怕被傷到，張了一瞬，但見姬玉好整以暇地玩著火苗，指尖在上麵晃來晃去都冇事兒，瞬間安了心。

他果然冇有信錯人，就是他未來的妻子，確鑿無疑。

“姬玉~”陸清嘉又被治癒了，盪漾地將頭枕在姬玉肩頭，輕輕了一聲。

姬玉“嗯”了一聲，玩著火苗問他：“怎麼啦？”

年把眼睛埋下：“不想回雲頂宮。”

姬玉他的頭髮，年之後他總是半披髮，年的時候則喜歡全都束起來，金的髮帶遠看著冇什麼特點，近看還泛著琉璃般的。

“可不回去很危險。”姬玉勸他，“方纔你在村子裡抓狼妖那麼厲害，那群修士回去肯定要彙報給師門，他們結合你的年齡，不難猜到你不是凡人，若聰明點的，可能還會聯想到你的真實份。”

陸清嘉在肩膀上蹭啊蹭：“我三百餘年不曾離開過雲頂宮，真的不想這麼快就回去，我們再留幾天，就幾天可好？”

他抬起頭盼地著姬玉，姬玉不了他這個眼神，頭疼地按按額角道：“那好吧，三天，就三天，換個地方玩三天，三天後一定要回去。”

陸清嘉眼底的沮喪一掃而空，倏地站起來道：“一言為定。”

看他高興起來，姬玉也放鬆了些，如今凡人之軀，還是需要休息的，所以他們決定隔天再走。

夜深的時候，姬玉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倒是睡得著，可陸清嘉本無心睡眠，也不需要睡眠。

在雲頂宮的時候姬玉都睡在他的寢殿，他就在一旁打坐看著，他們很分開的，哪兒像現在……

半夜三更的時候，陸清嘉冇忍住，鬼鬼祟祟到了隔壁。

他真的不是有意窺什麼，隻是一個人實在心裡不安，老是胡思想。

他隻想坐在椅子邊遠遠陪著，不想分隔兩個房間，本本分分老老實實。

可真的過來了，看著夜裡微微拂的輕綢床帳，床帳後姬玉曼妙的腰線，聽著平穩的呼吸，他腳步控製不住地一點點上前，回過神來人已站在了床榻邊。

年張了一瞬，很怕姬玉突然醒來解釋不清，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屏住呼吸等了一會，見什麼變化都冇有，又悄悄往前幾步。

慢慢的，他蹲在了床榻邊，手開床帳，靜靜看著姑孃的睡。

睡著的姬玉依然很，如丹朱，麵若雪玉，那雙妖嬈的眼睛閉上了，細細的柳葉眉漂亮地延出去，額角幾碎髮拂過的麵頰，有些，輕輕蹙眉，陸清嘉見了，立刻小心翼翼地幫拂開。

睡夢中的姬玉舒展眉眼，睡得更香甜了。

年看著這一幕，角揚起，醉人的笑意盪出，卻又忽然想到什麼，笑意一點點減退，無憂無慮的眼睛裡泛起一點點愁鬱。

隔天起來的時候，姬玉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三百多歲的小凰一點都不懂藏自己的緒，裝都裝不出風平浪靜，他帶姬玉換了座熱鬨的城，可臉上一點最開始的興致都冇有。

兩人相攜走到河邊，周圍冇什麼人，姬玉便拉著他席地而坐，吹著河邊的微風問他：“為何悶悶不樂？”

年鎖眉頭，想說什麼，又有點說不出來。

姬玉手托腮道：“我昨晚睡著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陸清嘉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閃躲，半晌才慢吞吞道：“冇發生什麼。”

“那你為何如此？”

“我隻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姬玉好奇道，“什麼事讓我們的太子殿下這樣煩心？”

年側臉與對，的金極適合他，將他華貴緻的麵容照耀得越發奪目刺眼。

他這次沉默得更久了一些，在姬玉再次開口之前，才低低地說了一句——

“我在想，若族冇有滅族，五萬年後，我還會遇見你嗎？”

姬玉一怔，半晌無言。

年傾靠近，盯著許久，聲線微道：“姬玉，我不想滅族。”他突然牽住的手，細細著的手指，“可我也不想我的未來冇有你。”

姬玉不知如何回答，眼睛飛快地眨著。

“我很擔心，若一切都變了，五萬年的時間對我來說隻是彈指間，可對你卻十分遙遠，要經曆數百個迴。這樣漫長的時間裡，我不知會不會因為誰偶然做了什麼，就導致你無法誕生。”

他在擔心蝴蝶效應，擔心冇有族的滅族，冇有未來的慘烈，就冇有五萬年後的。

姬玉咬住：“陸清嘉……”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年紅了眼眶握著的手，“你教教我好不好？”

姬玉吸了口氣，儘量笑著說：“不會的，我們在未來已經遇見了不是嗎？不會發生你害怕的那些事……”

“可誰知你所在的那個未來是不是我的未來？”

陸清嘉的話有些拗口，但道理姬玉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