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拍戲多艱難的環境都經歷過,何況夏習清還發著燒,萬一真燒死了,算誰的責任啊。
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周自珩嘆了口氣,去浴室草草洗漱,出來的時候又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被他裹在被子裡的夏習清,他的臉被頭髮半掩著,有種莫名的脆弱。
周自珩出手,想一夏習清的額頭,但不知道為什麼,手懸在半空,又頓住了。
手的影子落在他的側臉,和散落的髮在晦暗的調裡融合,黑濛濛一團,隨著收回的手一點點撤回。
應該不會怎麼樣的,還是睡覺吧。
周自珩離開了床邊,手剛放到燈的開關那兒,又想到了黑暗裡夏習清的樣子,頓了頓,最後只關了天花板的頂燈,留下了床頭的一盞燈。
瞟了一眼背對著自己蜷著的夏習清,周自珩放輕腳步走到沙發,錄了一整晚的節目早就累得半死了,躺到沙發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夏習清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從周自珩躺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沒有合眼,表平靜得彷彿月夜下的海面。
後是周自珩替他留下的燈,暖黃的似乎穿了厚厚的棉被,直直地打在他的蝴蝶骨上。
計劃永遠只是計劃。
他本來打算今天把周自珩掉上鉤的,就算不做到底,也總得做點什麼,反正都是男人,他還真不信自己不起周自珩的火,二十歲的小年輕,最經不起撥。
原本的確是這麼計劃的。
可當周自珩替他留燈的那一刻,這些堆在口的想法像是一枚煙霧彈,砰地一聲炸開,隨即煙消雲散。換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緒代替那些慾念,重新堵在心口。
讓人難。
夏習清厭惡這種,他厭惡一切令自己看起來不堪一擊的。
輾轉反覆睡不著,夏習清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了沙發邊。周自珩的個子太高,整個人姿勢彆扭地窩在沙發上,也沒有蓋被子。
像一隻寄人籬下的大型犬。
夏習清半蹲著,目懶懶地掃在周自珩上,這張幾乎完全合自己審的臉,被他無數次在大腦裡描摹,畫在紙上。
周自珩睡得很沉,呼吸聲平穩而緩慢,夏習清出一手指,當做畫筆,指尖與皮隔著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從他的額頭輕輕向下過,到立的眉骨,到高的鼻樑,在到緻的峰。
停了下來。
手指緩緩地彎曲,夏習清偏過頭,湊到他的臉跟前,距離逐漸拉近。
拉近,再拉近。
像是電影裡的經典場景。
直到他溫熱的鼻息幾乎要噴灑到夏習清的臉上,與的距離不過幾毫米。他的臉被的明暗所分割,一面是床頭燈彌散過來的暖黃,一面是原本就該屬於深夜的黑暗。
瓣快要上的瞬間,夏習清放棄了,他站了起來,有些煩躁地將手指到發間。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
小姑娘才幹這種事兒,像個傻子。
抓了抓頭髮,夏習清走到床邊將被子拿到沙發邊,把周自珩蓋著的那件灰綠衝鋒取下來,相當隨便地將被子扔到他上,明明都冷得起來了,還真能撐。
點了煙,夏習清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煙霧浸泡住他不算清醒的大腦,化某種奇妙的鎮定劑。一煙完,他差不多也清醒了,順手抓起周自珩那件衝鋒套在上,離開了酒店。
出電梯的時候還在前臺見那個扶著自己的小哥,對方一副黑人問號臉盯著他出電梯門,夏習清特地了帽子,走到前臺,一雙桃花眼完漂亮的弧度。
「謝謝你啊。」
「你……」小哥回過神,趕忙改口,「您……您不是喝醉了在房間……那、那他……」
「啊~對啊,我酒醒了。」夏習清的手指輕快地敲著前臺的大理石櫃面,「如果自珩明早起來,麻煩你告訴他一聲,他的服我穿走了。」
說完,夏習清兩隻手揣進口袋,下往立起的領裡了,輕飄飄地扔下一句,「好冷啊~」
就這麼堂堂正正、瀟灑坦地離開了酒店。
回到家的夏習清哪兒也沒去,在公寓裡睡了整整一天,錄個節目簡直把他的力耗得乾乾淨淨,好幾天都沒緩過勁兒,終於恢復元氣的他背著畫板準備去外面寫生,剛走出門,就收到了陳放的電話。
陳放是跟夏習清一起長大的發小,直男一個,幾乎是被夏習清騙大的,但一直不錯。
「喂,習清啊。」
「喲,還記得我呢。」夏習清用肩膀夾住手機,費勁兒地鎖著門,這個公寓環境倒是不差,當初看中他就是因為是上個世紀的建築,很有藝價值,花大價錢租了下來,可很多設施事實上並不好使,每次鎖的時候都費勁,夏習清平時也不著家,懶得折騰,可現在他拒絕了國外的offer,回來了基本就不準備再出去了,總得正兒八經找個落腳的地方。
正好接到陳放的電話,夏習清順問了句,「哎對了,你現在是不是搞中介來著?最近有沒有什麼好點兒的樓啊?」
「你才是中介呢,你全家都是房屋中介。」
「不好意思,我家是搞開發的。」夏習清笑了笑,「認真的,我從你那兒拿套房子,你幫我看著點兒。」
陳放唉聲嘆氣好一陣,最後還是妥協了,「您老想要什麼樣的啊夏大爺?」
「景觀好的,安靜的,地段別太偏,別一到晚上烏漆嘛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價格無所謂。」
最後幾個字簡直就是一把刀扎進了陳放心裡,不愧是富二代,陳放在心裡嘖嘖了幾聲,「您這要求可真夠可以的,風景好又安靜的都是小別墅群,那可都不在市中心啊。」
「廢話,你那兒到底有沒有。」夏習清坐著電梯下了樓,外頭不錯,照得人上暖洋洋的,「你要是不想做生意我可就把這盆水潑別人田裡去了 啊。」
「我還沒說完呢,您老這要求給別人還真不一定能給你找出來,我陳放是誰啊,那可不是一般人。最近還真有一套房子,豪華公寓頂樓複式大二層,上下四百平米全落地窗,地段也賊好,那塊兒住的全是有錢人,私特別棒。要不等會兒我領你過去看看?」
這陳放,關鍵時候還真不掉鍊子。
「行,我下午去你們公司樓下找你。」
「別開太好的車我求您了。」陳放想起上次他剛職的時候,好不容易跟一起實習的小姐姐勾搭上,正要一起相約去公司樓下吃拉麵,夏習清開著瑪莎拉去給他送西瓜的事兒,三言兩語地就把人小姑娘給勾得魂都沒了。
夏習清樂不可支,「我打車去,放心吧你。」
說是寫生,夏習清也沒找著個特別合適的地兒,以前生活的城市在長江上,他特別去江灘,春天的時候鵝黃的柳枝的,夏日的向日葵開滿了江灘,秋天有大片大片的蘆葦,冬日裡的雪景也很。
站在湖心公園的人工湖前,夏習清覺自己好像聽到了江風。
在心裡呼嘯而過,吹得腔空的。
這裡的風景實在一般,也沒得挑了,夏習清隨手紮了紮頭發,後腦多出一個小揪揪,他站在畫板跟前,左手揣在兜裡,右手握著素描鉛筆隨意地勾勾畫畫,敷衍了事。邊走過來幾個小生,拍著他,夏習清也不在意,估計是在微博上看到過他,認出來了。
湖邊的長椅上還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長得倒是不錯,一直低頭玩著手機,偶然會瞟他幾眼。
正畫著,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丫頭走到了夏習清邊,手裡拿著一比的臉蛋還大的棒棒糖,仰著一張臉盯著夏習清,看了半天,手抓了抓夏習清的服角兒,結結地開口,「哥哥,你、你可以給我畫幅畫嗎?」
夏習清也盯著看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給你畫畫啊。」
小丫頭結了一會兒,又說,「那我想要一張嘛。」
夏習清樂了,他看了看四周圍,一個大人也沒有,轉了轉手裡的筆,「小傢伙,你爸媽呢?」
「我不知道。」小丫頭了一口棒棒糖,聲氣地說,「媽媽剛剛還在。」
走丟了啊。夏習清嘆了口氣,「行吧,哥哥給你畫幅畫,你可不許啊。」夏習清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花壇,「你坐在這裡,記住,模特是不可以的,乖乖坐著。」
「嗯!」
看見小丫頭乖乖坐下,夏習清轉對剛剛還在拍他的妹子開口,「不好意思,你能幫我一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