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句話的樣子,和劇本裡的江桐一模一樣。
周自珩坐上床邊,夏習清立刻撇過臉朝向另一邊,他也不介意,只是更地握住他的手。
「生病就應該被照顧。」他取下夏習清額頭上的巾,放在涼水裡重新浸了浸,擰乾了輕輕擱在他的額頭上,「錯的不是你,是你的父母。」
夏習清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任得過了頭。最尖銳的刺扎進一團裡,沒有遭遇退,反倒被他忍著疼用裹住自己的刺。
最後刺和長在一起,拔不出,也割不去。
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只覺有一雙手握著他的手,沒有鬆開過,直到他沉溫熱的夢潭。
半夜的時候夏習清被熱得醒過來,睜眼的時候發現周自珩隔著被子地抱住他,大概是把他踢被子再著涼,抱得的。
夏習清稍微了一下,周自珩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手就已經索著探到夏習清的額頭上,又用自己的額頭去靠,裡還迷迷糊糊念叨著,「退了,退了… …」
他的手輕輕拍著夏習清的後背,像是慣作一樣。
「乖……」
很快,他手上的作漸漸地緩下來,最後歸於平靜。
等到他終於沉夢裡,夏習清才敢放肆去看他的臉孔,毫無徵兆地,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地抱住周自珩,無聲地在他的懷裡哭泣。
為什麼要讓自己到被的滋味。
這張被周自珩開出的藥方,和毒藥也沒什麼兩樣。
凌晨五點的時候周自珩被鬧鐘吵醒,他斷斷續續睡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可早上還有戲要拍,沒有辦法。
退燒後的夏習清還在睡,周自珩坐在床邊凝視他許久,最後在他的鼻尖悄悄印上一吻,這才捨得離開。
醒來的時候夏習清渾都舒坦了很多,大病初癒的覺有點恍惚,他看著笑笑在房間裡忙活著,幫他打開皮蛋瘦粥的蓋子,「這個還有點燙,涼一會兒再吃不然燙著嗓子。」笑笑埋怨了他兩句,「我就怕你生病,結果還是病了,自珩說你一起床就帶你去看醫生,去拿藥吃。」
「……他走了?」
「早上五點的戲。」笑笑把從夏習清房間裡的行李箱打開,「你穿什麼?我給你拿出來。」
「都可以。」夏習清從床上坐起來,滿心空的,他知道周自珩要去拍戲,可醒來看不到他,還是覺得難過。
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變這樣了。
患得患失。
後來的一個星期,兩個人都維持著之前的那種關係,宋念依然會熱地來找周自珩,可都被他拒絕,的戲份本來也不多,充其量算是高坤的一個未果的初。
殺青的那天正好是周自珩的一場哭戲,也是他在整個劇本裡唯一的哭戲。
那是高坤向玲玲坦白自己染病的戲份。
這一段導演用了手持的特寫鏡頭,捕捉高坤臉上的表。
「你……你究竟得什麼病了?你說啊?」玲玲的表有些不耐煩,「你這麼一直吞吞吐吐什麼意思?」
高坤的眼神閃躲著,了乾燥的下,啞著嗓子開口,「我……」他似乎也厭惡了自己這樣孬種,咬咬牙乾脆地開口,一字一句說得乾脆利落,彷彿等待著壯烈犧牲的結局。
「艾滋。我得的是艾滋病。」
另一個鏡頭對著的是玲玲,眉頭蹙起來,先是不敢相信,而後又笑出來,「不是,你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能……」
「的時候,針管……針管二次污染。」高坤低下頭,「我要是有一個字騙你,天打雷劈。」
玲玲沒有說話,低頭了煙出來,手抖著按了半天打火機,怎麼都點不燃那火,高坤試圖靠近一步,被反應過激地退後。
「別過來。」將打火機扔在地上,煙也從手指間掉落,「你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這個星期?還是上個星期?」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你不會傳給我吧,我們也沒上過床,只是接了個吻。應該不會傳染的,肯定不會的……」
自言自語地說著話,彷彿面前空無一人,可又看向高坤,眼神複雜。
「你……你以後……」
後面的話忽然說不出了,也就乾脆不說了,直接踩著的高跟鞋轉過。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清脆又殘忍。
其實高坤一開始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但他還是不想騙。
鏡頭裡,高坤低著頭,腳踩著地上的打火機,廉價的塑料殼在糙的水泥地上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的眉頭要皺起,又被自己強地撐開,雙手在口袋裡,倔強地咧著角。
之前的特寫鏡頭一點點後退,他的全逐漸出現在畫面中,高坤將腳抬起,放過了那個小小的打火機,他蹲下來將它撿起,又撿起之前被丟棄在這裡的那隻香煙,遞到自己邊,然後像之前那樣按著,按了好幾次,終於有了火。
風中閃的微弱火一點點吞噬煙卷,一縷飄忽的煙終於得到機會逃逸到天邊。
高坤猛地吸了一大口,被嗆得漲紅了臉咳嗽,越咳越猛,他只能摀住自己的。鏡頭前的煙霧漸漸散去,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大滴大滴地往地上掉,淺灰的地面被浸深,像是舊服上怎麼都去不掉的污斑。
他的肩膀不住地抖著,眼淚流了滿臉。抬手抹掉之後他又吸了一口,像是嘆息一樣吐出煙霧,然後低下頭,任由眼淚往下掉。
「……這不就學會煙了嗎。」他的聲音沙啞,低頭笑著,笑聲悲涼又絕。
「簡單的。」
他把煙夾在指間,一屁坐在地上,頭埋在屈起的雙膝上,渾抖。
煙灰和淚水一樣掉落。
片場的人都靜靜地看著,誰也不說話。
「過。」導演喊了停,可周自珩不像之前一樣,不管是多大緒的戲,他都可以一下子就,可已經結束了,他還坐在那個地方,肩膀還在抖。
昆城發現不對,夏習清就在他的邊,他自然而然第一個問他,「自珩最近怎麼了?」
夏習清搖了搖頭,說了謊,「我不知道。」
「失了嗎?他不是沒有嘛。」昆城語氣沉重,「我之前以為這一場戲他得磨很久,我看過自珩之前的片子,他是個有天分的,但很明顯是沒有經驗的。」他笑了笑,「他之前一遇到戲,就了,從那種境中出去了。如果是一般的那種青的,還可以用他的演技彌補,但是真的要掏緒去演的大戲,他演不了,他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緒可以掏。」
昆城看著屏幕,「所以我以前就說,演員還是得的,不然讓他們去演不存在的東西,太強人所難了。」
「他這忽然開竅,我是真沒想到。」
夏習清沒聽完他說的話,也聽不下去了,「我去看看他。」說著他走向仍舊坐在地上的周自珩,比他早一步的是搭對手戲的宋念。
「自珩,你沒事吧?」宋念開口滿是擔憂。夏習清的腳步放慢了些。
周自珩仍舊埋著頭,抬手擺了一下,像是拒絕,宋念正猶豫要不要拉他起來,一隻修長的手了過來,掉了他指尖還夾著的那煙,抓住了周自珩的手。
幾乎是一瞬間,周自珩的頭抬起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誰握住了自己,也比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夏習清半蹲在周自珩的面前,將煙頭在地上碾了碾,過手去拍了拍周自珩的背,「你怎麼像個孩子,哭起來沒個完。」說完他又了周自珩的後腦勺,「這麼傷心啊。」
周自珩難得從他的上得到這些安,眼淚又一次不控制湧出來,實在丟人。
夏習清差點忘了,周自珩本來就是個孩子,沒有任何經驗,有的只有一腔熱和赤誠的心,可再赤城再熱切,也有遇冷退的時候。
他回頭對宋念溫和地笑笑,「你在這兒他可能覺得有點兒跌份,沒事兒,他一會兒就好了。」
這麼明顯的逐客,宋念心裡很清楚,也笑了笑,「那我先過去了,我今天殺青,晚上一起吃飯啊。」
等到宋念一走,夏習清就手抱住了周自珩,著他的頭毫不留地嘲笑,「小孩子才會這麼哭。」
本來周自珩就覺得很丟臉了,偏偏夏習清還要在他傷口上撒鹽,為了保住自己的自尊,他只好回懟道,「你也這麼哭過。」
夏習清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燒那天他在周自珩懷裡哭被他發現了,他一下子推開周自珩,「你那天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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