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起,馬賊從四方八面往上攻來,餘下近五百的馬賊,大半由東面登山。項龍待馬賊越過山腰,使人發出號令,百多匹野馬由營北的馬欄被趕得狂衝出來,衆武士忙加趕馬的行列,驅趕馬兒往東坡狂奔下去,又以長矛刺馬,激起野馬的狂,沙塵飛揚中,野馬奔下東坡,往登上來的馬賊直衝過去。
項龍沒時間觀看結果,帶頭領著五十名武士,衝往西坡,由安全通道狂奔下山。從這邊殺上來的馬賊有百來人,猝不及防下給他們殺個人仰馬翻。項龍心知此舉必大出敵人意料之外,灰鬍並不知道全部人均被運走,那想得到突圍的只有五十一名騎士呢?東坡固是一團,其餘兩坡的馬賊紛紛來援,一時殺聲震天。
項龍在軍隊裡雖習過騎,始終不及這些自在馬背上長大的馬賊和武士般嫺,衝到坡下時,落在衆武士之後,他們還以爲他忠肝義膽,不顧己掩護各人退走。這時五十名武士剩下三十多人,愴惶逃去。項龍仗著驚人膂力,用矛刺殺了幾個纏上他的馬賊,正要跟上大隊,忽地肩頭劇痛,已被勁箭中。項龍吼一聲,策馬狂奔,慌不擇路下,只知朝前急馳,不一會變孤人單騎,在茫茫草原中前進。
健馬忽然失蹄,把他拋下馬來,滾草叢裡,箭尾折斷。原來馬兒終於支持不住,力竭倒斃。項龍到虛弱,頭暈目眩,肩背火辣辣般刺痛,渾全是傷口,多流著鮮,咬牙爬起來,取出陶方送贈的匕首,苦忍劇痛把箭簇由傷割開皮剜出來,再撕下衫草草包紮好。
草原東出一曙,不知不覺竟狂奔一夜,難怪馬兒吃不消,歉疚地向馬兒道別,蹌踉逃命。
在無人的荒野連續走了二十多天,項龍經歷了畢生最痛苦的艱辛旅程。
最初那幾天全賴野果充,後來憑藉超卓的能,又以山草藥搗爛塗在傷口,防止發炎和染,箭傷漸愈,纔打些野兔生吃充飢,弄得蓬頭垢面,不蔽。他依陶方的指示,白晝看太,晚上觀天星,朝邯鄲的方向前進。這天來到一座大山前,仰觀高不可攀的陡峭崖壁,惟有繞過大山。豈知此後十多天仍是在延綿不絕的山區打轉,到離開山區,已是力竭筋疲,仿惶無計,卻在林外發現一條道,喜出外下循路而去,這時他的靴子已不靴形。路上遇到兩起數十人組的商旅,他們見到他的落魄模樣,皆匆匆而去,對他亳不理睬。
項龍大嘆世態炎涼,再走三天,抵達了另一座趙國的大城——武安。這時節晚上天氣轉冷,凍得他直打哆嗦,待要城,卻給守城的趙軍驅逐,始知進城者必須繳納城關稅款,又要檢查戶籍份,不要說他無分文,是那乞丐般的模樣,就難以進城。項龍萬萬想不到自己爲無家可歸的遊民,幸好他過嚴格軍事訓練,心堅毅,亳不氣餒,守在城外等待機會。他打定主意,進城後不惜搶拐騙也要弄來服食和馬匹,問清楚到邯鄲的路途,立即到那裡投靠陶方,好結束現在的痛苦生涯。那晚他全靠野果充飢,在道旁的林裡,忍一晚磨蝕人意志的苦寒。
天明時普照,他終於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被車聲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隊運羊的騾車隊,大喜過,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躲到最後那輛羊車,在羊兒堆中城。
這座戰國時代的趙國大城,高堂邃宇、層臺累榭,房舍極規模,人丁興旺,不過卻是多男,項龍心想定是長平一役被秦將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兵的後癥。不知是否有男這職業,若有的話,或可憑他能,博得孃兒歡心,賺個錢袋飽滿,馬鮮到邯鄲去也。
想到這裡,暗覺好笑,跳下車來。街上的人見到他,出鄙夷的眼。項龍臉上的鬍子,差點大哭一場。城前,心中還有一個目的,是如何城來,現在真的置城,反而不知幹什麼好。他自慚形穢,轉進一條偏僻的橫巷去,卻給一羣在院落玩耍的孩子發現,追在他後當作怪般取笑他,頑皮的甚至拿起石子投擲。他回頭嚇唬,數十孩分作鳥散,其中一個小走避不及,跌倒地上。項龍上前扶起,小孩卻慌得放聲大哭。立時引出幾個拿劍槍舞棒的年人,喊打喊殺地奔來。
項龍既不想,惟有拼命逃走,最後來到一座破落偏僻的土地廟,頹然而,躲到一角盤膝坐下。怎麼辦呢?不若回桑林村找蠶娘,就此終老山谷了事,想到這不住英雄氣短。忽然間,廟多了個人。
項龍駭然去,原來是個麻布葛的中年男人,赤著雙足,難怪他聽不到腳步聲。那人形高大,差不多有他的高度,容貌古樸,神平靜,一對眼睛閃閃有神,除束髮的幘巾外,上全無配飾,頗有點出家人苦行僧的模樣。兩人互相打量,那人悠然來到項龍前,蹲下來道:“這位兄臺來自何方?”
項龍不知對方有何居心,應道:“鄙人本是到邯鄲探親,迷失路途,走到這裡來,若大爺肯告訴鄙人到邯鄲如何走法,激不盡。”這時他的聲氣說話,已學得七、八當時那種方言與談話的方式。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什麼大爺,只不過見你格魁梧,一表人材,雖落泊至此,兩眼仍有不屈傲氣,故出言相詢。告訴我,你有什麼才能?”
項龍心中暗罵,可是爲探聽往邯鄲的路途,忍氣吞聲道:“我什麼都不懂,只有一牛力,不怕做活和打架。”
那人微笑道:“你懂使劍嗎?”
項龍當然點頭。
那人淡淡道:“隨我來!”推開山神廟的後門,沒門後。
項龍橫豎沒個落腳,追了過去,裡面別有天,是個荒蕪的後院,四周圍有高牆,中間還有個乾涸的小池,另一端是間小石屋。
那人提著一對木劍由屋走出來,拋一把給項龍。項龍接劍之後嚇了一跳,竟比以前那把劍沉重幾倍,木黝黑,不知是什麼木頭製的。
那人看出他的訝異,道:“這是千年花榴木製的重劍,好!攻我兩劍看看。”
項龍拿劍揮舞兩下,搖頭道:“不!我怕傷你。”
那人眼中出讚賞之,笑道:“假若你的劍能到本人的服,我立即奉上到邯鄲去的地勢詳圖兼盤纏服。”
項龍聞言一愕,暗忖這人比他更爲自負,哈哈笑道:“我不客氣哩。”倏地上前,撲往那人前方五步許,使個假,先往左方一晃,繼往右移,一劍橫掃過去,以攻,圖憑膂力震開對方木劍。
豈知那人一不,手腕一搖,木劍後發無至,斜劈在他劍上,接而劍尖斜指,似標刺項龍面門。項龍大吃一驚下急退一步,對方劍之妙,竟使自己有力難施,心中一沉,一聲大喝,猛虎般撲去,一連七劍,狂風掃落葉般迎頭照臉,忽上忽下,橫掃直砍,往他攻去。那人角含笑,凝立不,可是無論他由那一角度劈去,總能恰到好地把他的劍擋開,而接續的劍勢又偏偏能將他退,不用和他拚鬥力。雖只守不攻,卻是無懈可擊。
“卜卜”之聲不絕於耳。
劈到第七十二劍,項龍終於力竭,退後氣,不能置信地盯著眼前此君。
那人訝異地道:“原來你真不懂擊劍之,只是憑仗力大巧,不過普通劍士遇上你,會到難以招架。”
項龍頹然把劍擲回給他,認輸道:“我自問及不上你,唉!枉我還妄想闖天下,原來真正的劍手如此了得。告辭了!我這就返回深山,將就點渡過這一生。”說到最後,真的萬念俱灰,強烈地思念自己識的那個時代。若是比槍法,他肯定可勝過這個劍客。
那人笑道:“看兄臺的言行舉止,貧而不貪,氣度過人,乃天生正義的非常人,來!洗個澡,換過乾淨的服,由我煮菜做飯,大家好好談一談。”
兩碗熱飯肚,項龍神大振。
那人打量颳去鬍子,理好頭髮,換上布麻的項龍,像胎換骨般變另一個人,眼中不住閃過欣賞神,油然道:“剛纔兄臺說要闖一番事業,不知這事業指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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