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飛濺而下,猶如山水畫卷。房舍間奇花異草,花浪輕翻,四周長廊環繞,質樸古雅,婉蜒曲折,與通幽的小徑接連,使人想到漫步其上,必是流連難捨、陶然忘憂。
車隊通行長橋,像走一幅麗的圖畫裡,風拂碧水,林樹爭豔,州上的亭臺樓板與湖山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於枝青葉秀之中,粼波瀲豔,絢麗多姿。
穿過一條修竹曲徑又途經兩座避雨小亭,車隊在一幢林中樓舍前的空地停下,那裡早泊了三輛馬車,顯然訪客不止是他們幾個。
項龍隨衆人走下馬車,一名清秀的婢由樓盈盈出現,向信陵君施禮道:“小姐正作午間小睡,信陵君和諸位請在客廳稍候片刻。”
信陵君毫不以爲忤,欣然領項龍步小樓下層的客廳裡。項龍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別風格的絕世,自己卻沒有獵豔的心和勇氣,真是造化弄人。
紀嫣然這座樓房以白石建,掩映在花叢草樹之間,形式古雅,彷彿仙境中的蓬萊樓閣,裡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麗仙子。步上登樓的石階,門有個供客人擺放和兵的緻玄關,兩名婢早恭候於此,殷勤服侍。
譚邦湊到項龍耳邊道:“紀才不歡喜有人帶劍進的秀閣。”
項龍點頭表示知道,暗忖紀才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這類顯赫的貴賓來訪,仍高臥不起,婢亦不敢喚醒,又不準人攜劍樓。迴心一想,又覺架子擺得好,因爲捫心自問,實不得不承認男人是賤骨頭,愈難到手的人愈寶貴,這刻連他亦很看看究竟豔至何等程度。
那兩個俏丫環對項龍特別有好,服侍得微,細心爲他拂拭服上的塵土,又以溼巾爲他抹臉。諸事停當,四人進大廳。
甫門裡,一陣嘹亮清脆的聲音在項龍旁嚷道:“貴客來了!貴客來了!”
項龍失驚無神之下嚇了一跳,循聲一看,不住啞然失笑,原來是一隻立在架上的能言鸚鵡。
兩個婢顯然極爲寵它,笑著拿谷料喂飼識趣的畜牲。
項龍環目一看,大廳裝飾得高雅優,最特的是不設地席,代之幾組方幾矮榻,廳放滿奇秀的盆栽,像把外面的園林搬了部份進來。其中一邊大牆上懸掛一幅巨型仕人帛畫,輕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襯起主人的才氣質。
廳四組幾榻上有二組坐了人,每組由兩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低聲談,似怕驚醒主人的午間小睡。
信陵君領頭走進廳,立時大半人站起來,向魏國的第二號人請安施禮,其它人顯是初次遇上信陵君,忙起立見禮。
項龍特別注意到其中幾個人,左方靠窗那一組的四個人,其中三人武士裝束,氣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們的驃悍之氣,尤其當中一名魁梧大漢,長得有若峻嶽崇山,比他項龍還要高出許,手腳壯,長髮披肩,戴了個銀額箍,臉骨橫,肩膊寬厚,眼若銅鈴,帶著鷙狡猾的神,外貌雄偉,渾散發邪異懾人的魅力。他旁另兩名武士均爲強橫兇狠之輩,但站在他旁邊,立時給比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傷的痕跡。
另一個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組六個文士打扮的人,其中一人量高頎,相貌清奇,兩眼深邃,閃智者的芒,看去有若仙人。
最後一組只有兩個人,較矮者面貌平凡,從其服飾看來,可知他並非魏人,只不知是來自何國的客人,不過既有資格到此見紀嫣然,自然是有點份的人。
信陵君先向右方六人打招呼,對那相貌清奇的男子道:“我們剛剛提起鄒先生,想不到立即得見大駕。”向項龍招手道:“龍過來見過通天人應的鄒衍先生。”
項龍心想原來這個就是以“五德終始說”名揚當代的玄學大師,正要上前施禮,左方一陣沉渾雄厚的聲音傳來道:“無忌公子,請問這位是否就是來自趙國的前劍士項龍兄呢?”
項龍心中一懍,循聲去,發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顯然不認識這人,訝異地道:“這位壯士……”
那看來是引介這三名武士到此來見紀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地道:“龍君門下客卿馮志參見公子,這位乃以智勇雙全聞名齊國的囂魏牟先生,右邊的壯士寧充,左邊這位是徵勒,均是齊國的著名勇士,囂先生的親衛將。”
信陵君和項龍齊愕然,想不到大兇人竟迫不捨,公然追到大梁來,自是不懷好意,顯然又有龍君照拂,魏王背後撐腰,難怪如此兇橫霸道。
項龍大頭痛,囂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禮,移到項龍前,手過來道,“久聞項兄劍超卓,有機會定要領教高明。”
項龍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無奈下手過去和他相握。囂魏牟角出一冷笑,運力一握,項龍的手頓時像給一個鐵箍鎖著,還在不斷收。項龍心中懍然,雖勉強運力抵著,仍是陣陣椎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對方手力實勝自己一籌。
幸好他忍耐力過人,不致當場出醜,還微笑道:“囂先生是不是最近經過一次火劫,爲何兩手均有灼傷的痕跡?”
囂魏牟眼中閃過瘋狂的怒火,加強握力,冷冷地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無聊把戲,算不上什麼,而且搞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時,遲早會給囂某撕碎片。”
濃重的火藥味,連鄒衍那些人亦清楚覺到,知道兩人間必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項龍苦苦抵他驚人的力道,囂魏牟本想當場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後再不用拿劍,可是試過項龍的力道,知道恐怕難以達到,冷笑一聲,放開他的手,退了回去。他的兩名手下盯項龍,出深深的仇恨,可見那一把野火,燒得他們相當悲慘。
信陵君向項龍打個眼,爲他介紹鄒衍旁的魏人,無不是魏國的名士大,可見鄒衍非常魏人歡迎。介紹完畢,信陵君目落在剩下那組的魏人上,微笑道:“本君還是第一次在這裡遇到張長先生。”著他旁那中等材,除了一對眼相當靈外,長相平凡的人問道:“這位是……”
張長笑道:“是韓國的韓非公子,此次我是沾他的,因爲紀小姐看過韓公子的《說難》,讚不絕口,使人傳話要見公子,於是長惟有作陪客領韓公子來此見小姐。”
信陵君等一聽容,想不到竟遇到集法家大、文采風流的人。又有點失,想不到他外貌如此不起眼。
名傳千古的韓非顯是不善際辭令,拙拙的笑笑,微一躬,算打過招呼。
兩名婢忙請信陵君等在韓非兩人對面的一組矮榻坐下。這時只有位於那幅仕巨畫下的一張榻子空著,想來應是紀才的位子。
項龍學著其它人般挨倚榻子,吃喝侍奉上的點心香茗,心中一片混。囂魏牟一到,形勢更是複雜。兼且此人膂力驚人,有若銅牆鐵壁般堅實,自己雖然自負,恐未必是他的對手。若他與地頭蟲龍君連手,而信陵君又對自己包藏禍心,此趟兇多吉。
思索間,聽到信陵君向韓非子問道:“韓公子此次到我國來,有什麼事要辦呢?請說出來看無忌有沒有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韓非道:“此次……嘿!此次韓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貴國來借糧的。”
項龍心中訝異,想不到韓非說話既結結,毫不流利,又辭不達意,不懂乘機陳說利害,指出爲何魏國須借糧給韓國。
信陵君果然皺起眉頭道:“原來如此,貴國需借多糧?”
韓非冷地道:“一萬石!”竟再無他語。
信陵君當然不爲所,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鄒衍揚聲說道:“盛極必衰,衰極必盛,五德替。現在韓國大旱,其實早有先兆,鄒某五年前因見彗星墮進韓國境,斷言必有天災人禍,今天果應驗不爽。”
韓非子眉頭大皺,顯是心中不悅,更不信鄒衍之言,鄒衍旁的其它人卻紛紛出言附和。
對面與鄒衍同是齊人的囂魏牟哈哈一笑道:“鄒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國稱雄,先生可否詳釋天命所在,以開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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