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愕然問道:“什麼是緣份?”
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傳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龍在說什麼。
項龍呷一口熱茶道:“命運像一隻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最終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僕,是之爲緣份。”
李斯臉驚訝神,思索片刻,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驚天下,還有發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係?”
項龍淡淡地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卻像早知道很多關於先生的抱負,衝口說出那番話,或者是因爲曾聞李兄遊學於荀卿的關係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
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龍不但尚未有職,且屬呂不韋系統,假設他李斯和對方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猶豫起來。自到咸,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表示對他頗爲欣賞,他卻看出呂不韋野心極大,賦驕橫,遲早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徑庭,他很難會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
項龍微微一笑道:“先生並不甘於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
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笑!”
項龍正容道:“要大事,須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於度外,今天的話至此爲止,事後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如何?”
李斯凝神看他,覺項龍出使人心的真誠,心中一熱,豁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提議?”
項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敗?”
李斯臉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
項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幹什麼工作?”
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實在有點誇大。”
項龍並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聽聞此事,奇怪地問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對治國之道,有什麼新的看法?”
李斯角牽出一不屑之,淡然道:“有什麼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爲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份,最後達到無爲而治的理想。”
項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爲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
李斯哪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爲如何呢?”
項龍知道若不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懷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地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的王后又是趙,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還希先生明示了。”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才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
項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誠懇地道:“先生言重,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爲,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退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龍縱得莊襄王另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麼有爲明主,事事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項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
項龍手按在他肩頭,微笑著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
李斯告別後,項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龍今後有什麼打算?”
項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數據,爲小盤的冒牌贏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與及假宦繆毒的出現。
現在先找到李斯,還有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後爲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此二人劻助小盤,他可安心退田園。想到這裡,輕鬆地捱到椅背,展道:“說真的,我項龍無大志,宰掉趙穆後,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著田園的居生活,閒來打獵捕魚。”
滕翼出一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荊俊旋風般衝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哥見識咸的繁華盛景。”
滕翼皺著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麼人胡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裡真刺激,天天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在咸最大的樓中伏,死三人傷七人,算那些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這麼多人?”
項龍和滕翼對一眼,暗不好,這小子年輕好鬥,說不定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爲何竟會隨便打鬥?”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閒事。”
項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敬禮說道:“小俊曉得,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對著項龍嘆氣說道:“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龍勿放在心上。”
項龍笑著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議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向項龍打個眼,表示要獨自訓斥荊俊。
項龍會意,自行返回龍居去,尚未踏進門坎,天井傳來衆陣陣的歡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子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爲樂,婷芳氏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上來,把他拉場去。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分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吒風雲,影響整個戰國曆史的人,項龍不由有點張起來。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閒架,竟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進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序問話,使十二騎前後護送項烏兩人的馬車,進宮。
像趙宮般,咸宮雖大幾倍,仍是“前朝後寢”的佈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於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爲相國堂和各類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后的後三宮爲主,左右兩方爲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衆王子的宮室。殿堂、樓閣、園林裡的亭、臺、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氣象肅穆。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佈局湊,各組建築自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另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小盤有一天會爲這裡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項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就。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乃後宮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築,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臺的東西兩側,分佈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迴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繪壁畫,迴廊的踏步鋪上龍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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