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翼心中劇震,往項龍來,神既尷尬,又有掩不住的激。總是來得出人意料之外,善蘭的悽慘景況,楚楚人的可憐模樣,深深打鐵漢死去的心。項龍鑑貌辨,哪還不知滕翼心意。
善蘭再看滕翼一眼,兩眼泛紅,以蚊蚋般的聲音輕輕道:“小子早無家可歸。”
烏卓大喜拍桌道:“恭喜滕兄。”
滕翼皺起眉頭,道:“龍!本應是……”
項龍截斷他道:“說這種話就不當我是兄弟。唉!滕兄肯再接幸福生活,我高興得差點掉淚呢!”
烏卓笑著道:“今天似乎不大適合去找邱日升晦氣。”
項龍欣然道:“回府再說吧!”
不由鬆一口氣,這麼圓滿地解決齊和滕翼的問題,還能有比這更理想的嗎?
抵烏府,陶方迎上來道:“我剛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們回來。”
項龍一呆道:“什麼事這麼要?”
陶方笑道:“要是要極了,卻是好事,大王傳旨你立即宮去見他。”接著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音道:“龍勿怪我人老嚕囌,昨天校場比武,王后看你的眼很奇怪,你千萬要小心點!”
項龍明白他話的含意,肯定地道:“我有分寸的,就算不會牽累任何人,我絕不會幹這種傷風敗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來。項龍掉轉馬頭,拒絕烏卓等提議的護送,策馬朝秦宮馳去。咸街道的寬闊,介乎邯鄲和大梁之間,不過那只是指趙魏首都最大的那幾條街而言。平均來說,咸的街道較爲寬敞開闊。轉向南的大道,項龍心中突然興起給人盯視的覺,那是很難解釋的一種應。
項龍心中驚訝,不知是否勤於打坐運功,自己的覺竟變得這麼敏銳,更奇怪爲何會有人在暗裡窺伺他。他裝作溜覽街景一般,不聲息往四周張,剎那間把握周圍的形勢。這裡地接南區市集,店鋪與民居夾雜,兩邊路旁每隔兩丈許植有大樹,林木蔭,清翠蒼綠,若襲者要起形,確是輕而易舉。
眼一掃,他發現幾個可疑之人。兩人在一間酒菜館子二樓憑窗據桌而坐,見項龍眼上來,立時垂下灼灼盯他的目,裝作說話。另一人則是在路旁擺賣雜貨的行腳販,被一羣看似是買東西的人圍住,正在討價還價,可是卻給項龍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他,張得額頭現出青筋。那些揹著他的人中,有兩、三個形壯碩,極可能是他的同黨。與這扮作行腳販遙對的另一邊街上,有兩人見到項龍馳來,忙閃到樹後去,顯然不懷好意。
項龍想到卻是另外一方面的事,有人佈局殺他不奇,奇在對方爲何能這麼準確把握他的路線和行徑。唯一的解釋是對方知道莊襄王下旨召他宮,所以於這前往王宮的必經之路,設下對付他的死亡陷阱。而敵人的實力應是不怕他有隨行的人員,因爲對方一定不會想到他是孤上路的,想到這裡不心中懍然。
他幾可肯定要殺他的人是楊泉君,只有他可通過秀麗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舉,亦只有他有膽量和實力對付自己。既然對付得了荊俊,對自己當不用客氣。
馬車聲響。前方街上馳來四輛盛滿草料的馬車,各有一名者。兩車一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馳來,騰空中間丈許的空位,可容他筆直穿過。
項龍從馬車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立知不對勁。生死關頭,他不敢託大,輕提疾風的繮索,裝作毫不覺察地往馬車迎去,同時暗裡由腰間拔出兩枚鋼針,藏在手裡。雙方逐漸接近。項龍心中好笑,輕夾馬腹,與他經過這段日子相的疾風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剎那間馳四車之間。
這一著大出對方意料之外,駕車的四名漢子齊聲叱喝,出猙獰面目。草料揚上半天,每車草料均暗藏一名弩弓手,從草料下冒起來,裝上弩箭的弩弓同時瞄準項龍。
項龍大喝一聲,疾風箭矢般衝前,同時兩手一揚,銅針往後擲出。
頭兩輛車上的箭手尚未有發的機會,面門早著飛針倒回車堆裡。另兩人倉忙下盲目發,失了準繩,勁箭叉在他背後激而過。
項龍哈哈一笑,疾風的速度增至極限,瞬那間消失在長街遠,教敵人空有實力,仍莫奈他何。
項龍在莊襄王寢宮的廳見到莊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當然不了呂不韋。廳堂布置典雅,莊襄王獨坐上首,呂不韋、項龍居左;朱姬小盤居右,各據一幾。宮進來擺上食酒,退了出去。侍衛只在外面防守,使午宴有點家庭聚會的氣氛。小盤態度沉著,沒有看項龍。朱姬收斂很多,目雖豔採更盛,再沒像以前般秋波頻送。廳堂兩旁打開大窗,可見外面迴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靜,不聞人聲。
莊襄王連勸三杯後,微笑著道:“相國今早告訴寡人,龍這幾天便要上路,去把趙穆擒回來好讓寡人一泄心頭之恨,寡人和姬後非常,所以要立即把龍請來吃一頓飯,以壯行。”
項龍對莊襄王大生好,不但因他文秀的風采,更因他有種發自深心的真誠。不知是否因長期在趙國作人質,盡冷眼,所以他並沒有像孝王般有著王族奢華不實的習氣。只看他對朱姬深一片,又這麼眷念呂不韋對他的恩,與這大商賈著手對付自己國人,可見他是多麼重義。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使項龍對他特別同。當今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天下最強大國家的領袖,只剩下三年的壽命,連忙叩首謝過。
莊襄王忽然慈靄地道:“王兒是否有話要說?”
朱姬和呂不韋的眼落到小盤上,都出像莊襄王一般憐無限的神。項龍心中嘆,三人全當小盤是他們的寶貝兒子,怎知是個假貨。同時暗吃一驚,小盤定是因聽到辱母仇人趙穆的名字,出異樣神態,被莊襄王看眼。
小盤往項龍來,失地道:“太傅尚未有機會指導王兒,便要離開。”
三人笑起來。
朱姬蹙起黛眉道:“這事會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險呢?”
項龍笑著道:“愈危險的事,癒合我心意,姬後請放心,臣下會小心在意。”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對龍信心十足,知他定可馬到功。”
莊襄王對小盤寵之極,微笑向他道:“王兒這麼敬太傅,父王高興非常。”轉向項龍道:“太傅這幾天若有空,可多點時間到宮來指點太子,你昨天在校場擋王翦四箭,王兒興得向人不斷提起呢!”
項龍忍不住和小盤對一眼,暗厲害,小子如此一番造作,異日若特別對他親,不會被懷疑是另有,當下恭敬答應。
莊襄王喟然嘆道:“寡人當年命運坎坷,留落邯鄲,盡白眼閒氣,從來沒有機會好好讀過書,且每天在擔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兒回到咸,寡人第一件事是要他博覽羣籍,著他……”
朱姬嗔地橫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氣找來十多個人流輔導太子,真怕政兒給累壞。”
莊襄王欣然一笑,毫不因被打斷說話有半分不悅。
呂不韋呵呵笑道:“姬後是否想聽聽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計?”
四人同時愕然往他去。
呂不韋以“慈父”的眼投往小盤,然後對莊襄王道:“所謂不知則問,不能則學,先聖賢人,兵家劍客,誰最初時不是一無所識,還不是由學習思辨而來。既是如此,爲君之道,更須學習。”
莊襄王訝異地道:“呂相國是否認爲寡人對王兒的培育仍有所不足?今次請來指導王兒的人,均爲我國在某一藝學上最出衆的人才,例如琴清的詩歌樂藝,不但冠絕大秦,六國之人無不心生景仰,與魏國的紀才並稱於世,相國難道有更好的人選嗎?”
項龍這才知道寡婦清原來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難怪異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盤,會建“懷清檯”來褒揚他這師傅。朱姬和小盤好奇地看呂不韋,瞧他拿出什麼話來答莊襄王。
呂不韋有竹地道:“政太子爲大秦儲君,當然不愁沒有能人指點。但過猶不及,有時太多雜學意見,反無所適從,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特招來天下賢者能人,奇人異士,一齊集思廣益,把治國之道,上至統理天下,下至四時耕種,無所不包,總結在一書之中。異日書,只要太子一書在手,便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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