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登時落在下風,在幾底狠狠扭項龍一把,要他爲說項。
滕翼先一步道:“齊國怎也比趙國強,此回田單亦非孤來邯鄲,過萬兵佈於城外,我看你王兄只好忍下這口氣。”
趙雅道:“齊國的中興是因田單而來,此人若去,齊國有何足懼,不過逾萬齊兵,又有旦楚統率,確非易與,現在隨侍田單旁的全是能以一擋百的好手,縱使以你們的實力,恐亦難以討好。”
善冷哼一聲道:“只要製造出一種形勢,得田單倉惶逃返齊國,我們將有機可乘。”
項龍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現在首先是要找到可令孝王信服田單確與趙穆合謀的罪證,其它的遲一步想辦法。”
善喜道:“你這回可不準騙人呢!”
項龍苦笑道:“你最好對雅夫人尊敬點,否則怎肯爲你盡心力。”
趙雅趁機道:“董爺怎可以這樣說夫人,對人家很尊重的!”
善臉一紅,唯唯諾諾含混過去。項龍想起樂乘,趁機問起他的葬禮。
趙雅不屑地道:“頭都沒有,怎宜張揚?”
滕翼問道:“魯公錄現在是否落在郭縱手上。”
趙雅驕傲道:“當然不是!錄現在宮裡雅兒的夫人府,由小昭們日夜趕功,多複製一份出來,完後會把副本逐一給郭縱,但仍要看況的發展,若郭縱決意離趙,他不但拿不到魯公錄,還要死無葬之地。”
項龍恍然大悟,終明白爲何見不到小昭這羣可的婢,同時也知道李園追求趙雅,非只是向他報復那麼簡單,實是另有圖謀,不暗責自己思想不夠周到。向趙雅道:“你要小心點,田單李園等無不想把錄弄到手上,說不定信陵君也派人來搶回錄。他對你恨意甚深,唔!我要派些人保護你才。”
善道:“不若由我們姊妹保護夫人!”
項龍不悅地道:“你是想找機會行刺田單吧!”
善生氣地道:“我善是那麼不爲大局著想的人嗎,不識好人心。”見到三人無不以懷疑的目瞪,善可地聳肩道:“不信拉倒。”
項龍站起來道:“趁我尚未當上城守,先去找龍君探個口風。唉!我復元了仍不去問候他,實在說不過去。”
善冷冷地道:“不要給他迷倒。”
項龍打個寒噤,狠狠瞪一眼。
善掩笑,趙雅盈盈而起道:“雅兒走哩,讓人家順道送你一程吧!”
龍君坐在大廳的一端,地席上加鋪厚氈,後靠枕,以一張繡上麗圖案的薄被覆蓋雙,有點兒“花容慘淡”地看著項龍由家將引領進來,聲道:“請恕本君不便施禮,董兄不用多禮,坐到奴家邊來。”
項龍眼落到侍候他的四名年輕男僕上,他們長得出奇地清秀俊俏,充滿脂味兒。
龍君笑著道:“董兄不用奇怪,他們是出的,只不過穿上男裝吧!”
項龍心中大奇,難道龍君也?這可是“千古奇聞”。坐好後,接過香茗,四個男裝和十多名親衛默默退出廳外。
龍君眼神深深地瞧項龍一會,眼裡出激的神,輕輕地道:“董兄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應怎樣謝你呢?”
項龍暗忖你唯一謝我的方法,是千萬莫要用你“那種方式”來報恩。口上卻道:“董某隻是盡一己之力,何足掛齒?君上好了點嗎?”
龍君眼中寒芒一閃,冷哼地一聲道:“他們還要不了我的命。”
項龍低聲音,開門見山道:“究竟是誰指使的,有仇不報非君子,我老董絕不會放過害我的人。”
龍君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項龍不悅地道:“君上是否有事瞞我,那天在峽口我們去的是誰?”
龍君睜開眼來,淡淡地道:“此人夏月,趙人早找到他,只不過給人割斷嚨,再不能說出任何話。”
項龍一怔道:“好狠辣,竟乾脆殺人滅口。”
龍君冷笑著道:“殺了他也沒有用,此人本是齊人,投靠我只有兩年,本君見他劍法不錯,人又似乎忠誠可靠,想不到竟是田單派來的細。”
項龍一震道:“真是田單主使的。”
龍君悶哼道:“本君早奇怪田單爲何親來邯鄲,現在終於明白,他本對合縱全無誠意,只是希趁秦政未穩,一舉吞掉我們三晉,他對趙人更是不安好心,想趁李牧出征邊疆、廉頗仍在攻打燕都的有利時刻,進行滅趙的謀。說不定他的大軍已分散潛進趙境,甚至以各種份,躲在城裡,準備裡應外合。”
項龍從沒有把田單的問題想至這麼嚴重的地步,大吃一驚道:“君上已把這推斷告訴趙王嗎?”
龍君搖頭道:“事關重大,我沒有憑據,怎可隨便說出口來。過幾天我復元,立刻返回大梁,以免爲被殃及的池魚,董兄若肯和本君一道離去,本君自有妥善安排。”
項龍奇怪地道:“君上難道坐看趙國給田單滅掉嗎?”
龍君角出一寒的笑意,平靜地道:“豈有這般容易?董兄尚未回答本君的問題。”
項龍搖頭道:“君上的好意董某心領,因我的族人和牲口均在來此途中,我怎可說走便走;何況董某始終是趙人,不會坐看趙國落田單之手。何況這個仇我必定要報的。”
龍君緩緩地道:“田單現在實力強橫,恐怕你們大王亦奈何他不得。經項龍一役後,邯鄲守兵在三萬人間,大半還是老弱之兵,李牧廉頗遠水不能救近火。董兄若想躲過滅族之禍,只有到大梁一途。除非你現在立即向田單投降,否則他定不會放過你,沒有人比他更心狠手辣。”
項龍被他說得心生寒意,暗想自己確有點低估田單。幸好還有趙穆這隻棋子,否則死了都未知道是何事。站起來道:“君上好好休息!”
龍君知無法說服他,閉目再不說話。
項龍默立片晌,告辭離去。街上漫天,項龍卻像浸在冰水裡。
街頭寧靜如昔,但他卻涌起危機重重,殺氣四伏的可怕覺。
與龍君一席話,項龍茅塞頓開,想到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可能,勾畫出一幅完整的圖畫。
田單是個充滿擴張野心的機會主義者,準確地把握戰國目下的形勢,乘虛而,希首先吞併趙國。
烏家堡一役,邯鄲守軍傷亡慘重,本沒有壯丁補充,只能以老弱及婦充數。趙國軍方的兩大支柱,廉頗正與燕人戰,李牧則要應付寇邊的匈奴,無暇分,故國都空虛,田單遂借到來商量合縱爲名,帶來一支雖只萬人左右,卻能威脅趙國存亡的兵。當然!萬人並不足夠亡趙,龍君猜測田單另有大軍潛趙境,項龍卻不大相信,因爲只會打草驚蛇。而龍君有此想法,只是因他尚不明白田單和趙穆的關係。通過趙穆,他將可控趙政。孝王一死,晶王后自然爲趙國的幕後縱者,那時就可用卑鄙手段兵不刃地害死李牧和廉頗兩名大將。兩人一去,趙國還不是田單的囊中嗎?至於襲殺龍君一事,則是出於外上的考慮。
其它五國,必不會坐看齊人擴大勢力,併吞趙國,所以田單須爭取他們的支持。燕韓可以不理,前者正與趙人開戰,後者過於積弱,幾乎是每戰必輸的長敗軍,剩下的只有魏楚二國有干預能力。魏趙脣齒相依,勢不會同意趙人的土地變齊人的國土。楚國卻是另一回事,魏國乃楚人北上的最大障礙,一天沒能收拾魏國,楚國難以揮軍中原。於是田單以此與李園作換條件,由齊楚分別併吞趙魏兩國,所以有襲龍君之舉,將他項龍列襲殺的對象,自然是李園的主意,可是卻給他破壞,使田李兩人的如意算盤打不響。而更使田單了陣腳是樂乘的被殺,原本天無的傾覆大計,立即到致命的打擊。因爲田單終對公然攻打趙國有上很深的顧忌,那是三晉的其它魏韓兩國絕不容許的事。現在田單隻能靠趙穆控趙國,除掉李廉兩名大將,其它都是下下之策。在這種況下,若他項龍登上城守之位,立整個核心鬥爭和關鍵的人。
滕翼聽罷他的分析,搖頭嘆道:“這就是所謂合縱,教人不勝悲嘆。”
項龍苦笑著道:“我們這次來邯鄲原是要報復,但這樣發展下去,爲公爲私,都先要設法破壞田單和李園的謀。難怪趙穆這麼有把握控制晶王后,全因有田單直接的支持。”
兩人又談了一會,項龍回房稍息,到黃昏時分,趙王派人來召他宮,項龍大喜,立即進宮去見孝王。這次趙王在宮接見他,晶王后、趙雅、郭開和胥四人全在場,行過君臣之禮,孝王賜他坐到上座,然後到郭開和胥。晶王后和趙雅則坐在對席,兩均臉有憂,顯然城守之位,仍有些障礙。項龍心中惴然,孝王以問傷勢作開場白,他一一應對,當然表示已完全康復。
孝王神有點凝重,沉聲道:“董卿劍法高明,兼深諳兵法之道,只看你手下兒郎,可窺見端倪。卻不知有否想過從軍報國,若能立下軍功,將來晉爵封侯,可以預期。至於牧場之事,可由你下面的人去做,董卿只須照顧大局,不必爲餘事分心。”
項龍眼角掃視郭開和胥兩人,見他們均臉有得,似是知道城守之位沒有他項龍的份兒。但爲何孝王卻出有個重要的位置給他的語氣呢?腦際靈一閃,想到問題所在,及兩爲何眉頭大皺,關鍵仍在胥。胥若做了城守,那原本的衛頭子之職懸空出來,可以由他擔當。兩個均爲重要軍職,但對他項龍來說卻有天淵之別,相去千里。項龍心中警惕,知道若任孝王把決定說出來,此事勢定局,沒有人可以在短期改變過來。胥這小子雖借晶王后和趙雅扶搖而上,但顯然現在已與郭開結一黨,再不晶王后控制,難怪晶王后要改爲培植他。心念電轉間,項龍激地道:“多謝大王知遇之恩,臣下即使肝腦塗地,也要報答大王。所以有幾句平時不敢說出來的話,要向大王陳告。”
這一著奇兵突出,包括晶王后和趙雅在,無不訝異,不知他有什麼話,要冒死說出來那麼嚴重。
孝王容道:“董卿儘管奏來,寡人絕不會怪罪。”
項龍肅容道:“這次鄙人毅然拋棄一切,返國開設牧場,故因自己爲趙人,亦因承先父命,回來落葉歸,所以義無反顧,只要大王有命,任何安排,絕無怨言。”
孝王不住點頭,表示讚賞。
項龍再慷慨陳詞道:“可是經鄙人這些日子來審度形勢,我大趙況,實勢似累卵,隨時有覆亡之禍。”
衆人無不臉大變,郭開皺眉道:“董先生是否有點言過其實?”他爲孝王座前第一謀臣,若看不到項龍察覺的事,是有虧孝王的重用,當然大不高興。
孝王截道:“董卿放膽說出來,不用有任何顧忌。”
項龍淡淡地道:“大王可否請其它侍候的人暫且退下去?”
孝王微一沉,揮退所有宮娥侍衛,殿只剩下他們六個人。趙雅眼中出迷醉神,最的就是項龍這種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晶王后亦雙眸異采連閃,對他更是刮目相看,暗忖自己沒有揀錯人。郭開和胥的表都不自然起來,不過卻不信他能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
項龍沉聲繼續道:“現時天下大勢清楚分明,因秦政未穩,各國得到息之機,力圖擴張勢力,以爭取一統天下的本錢。此回各國使節雲集邯鄲,名之爲謀求合縱,其實卻是以爭霸爲實,比之在戰場鋒,更要兇險百倍。”
胥冷笑著道:“董先生勿要危言聳聽。”
孝王亦皺眉道:“合縱乃五國之利,縱然有點問題,當不致於壞到這種地步吧!”
晶王后和趙雅不知應如何口,惟有保持沉默。
項龍淡淡道:“誠心謀求合縱的,只是我們大趙和魏韓兩國,其它齊楚兩國尚無切之痛,何須張。”
郭開冷笑著道:“即使齊楚心懷鬼胎,但我大趙剛大敗燕人,聲勢如日中天,韓魏又不會坐視齊楚逞威,況且齊楚始終顧忌秦人,憑什麼來圖我大趙?”
項龍微笑著道:“憑的當然是謀詭計,首當其衝的就是龍君,假若他不幸死,最懷疑的人當然是信陵君,即使安釐不把賬算到他頭上,但權力均衡一旦崩頹,魏國必然會出現權力鬥爭,魏人哪還有暇去管國外的事。那時最大的得益者將是齊楚兩國,使他們瓜分三晉的大計可邁進一大步。”
孝王爲之容,他們雖有懷疑過襲者可能是田單又或李園,始終止於揣測,沒有項龍說得這麼肯定和徹。
胥道:“董先生最好小心言詞,若讓這番話泄出去,會惹起軒然大波。”
趙雅冷冷地道:“敢問誰會泄出去呢?”
胥登時語塞。
孝王頗不高興地瞪胥一眼,神凝重地道:“董卿對此事是否有真憑實據呢?”
項龍道:“當時鄙人在龍君之旁,自然瞭解整個過程,關鍵是在龍君下有一名夏月的侍衛做敵人應,據龍君告訴我夏月乃齊人,投靠他不足兩年,事後此人更被割破嚨,主使者爲何要殺人滅口?當然是不想此人被抓到。若他是信陵君的人,大可隨其它人逃回魏境,又或回魏後神不知鬼不覺幹掉他。不用就地當場置,正因行兇者仍須留在我大趙境。”
這回郭開和胥均無言以對,事發後行兇者把死傷的人全部挪走,留下遍地魏人的骸。但因龍君並沒有告訴他們有關夏月的事,所以並不知道其中一是被滅口的細,好一會後,郭開道:“龍君爲何獨要把這種機事告訴董先生呢?”
項龍淡淡地道:“鄙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希把鄙人招攬回魏,故不瞞我。”
孝王臉大變,說有那麼難看便那麼難看,狠狠地道:“好一個田單和李園!”又冷哼一聲道:“董卿須謹記魏人最不可信。”
項龍道:“其次是樂將軍被刺之事,樂將軍乃邯鄲城防的中流砥柱,樂將軍一去,若沒有德均足以代替他的人,定會出現軍心不穩的局面。那時只要田單或李園勾結一些懷有異心的當權大臣將領,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我們縱有名將如李牧廉頗之輩,卻遠在外地,勢將回天乏力,所以鄙人有此一番陳詞。”
衆人登時想起田單駐在城外的過萬兵,若邯鄲出現,這批齊兵足可左右整個形勢的發展。假若沒有趙穆和他的黨,區區齊兵自不足懼,現在卻是另一回事。郭開和胥均啞口無言,他們都像稍前的項龍般,雖看到危機,卻從沒有想過會嚴重到可立至亡國的地步。
孝王鐵青著臉道:“董卿有什麼奇謀妙計,可扭轉危險的局勢呢?”
項龍以退爲進道:“鄙人一介武夫,哪有什麼妙策,這種大事還是由郭大夫和將軍爲大王運籌帷幄吧!”
郭開和胥大尷尬,一時間教他們拿什麼出來化解如此錯綜複雜、牽連廣泛的危機?
孝王不悅地道:“難道沒有人可給寡人出主意嗎?”
郭開無奈地乾咳一聲道:“當今之法,微臣認爲只有速戰速決,把有懷疑的反賊死,免去心腹之患,那時田李兩人縱有謀,將一籌莫展……”
晶王后截斷他道:“那豈非黨立即策反嗎?烏家堡一役後,實不宜再見。”
胥道:“此事可由小將執行,保證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黨一網打盡。”
孝王不滿地道:“卿家清楚誰是黨嗎?可能我們仍在部署,賊子們早手造反。”
趙雅笑著道:“王兄啊!你現在知道王妹的話有道理吧!只有把董先生委爲城守,才能進行計中之計,把黨一網擒。”
孝王斷然說道:“董卿接命,由此刻開始,你就是邯鄲城守,明天早朝,寡人正式把城守軍符賜與董卿,董卿萬勿令寡人失。”
項龍裝作呆了一呆,忙叩頭謝恩。晶王后與趙雅當然歡天喜地,郭開和胥卻換了不友善和狠毒的眼神,顯是另有對付項龍的毒計。一切均瞞不過項龍的銳目,心中暗笑,任你郭開如何狡,絕猜不到他和趙穆間的微妙關係。哈!現在他可公然去和趙穆勾結。世事之奇,莫過於此。項龍又請孝王一併把滕翼委爲副將,離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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