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訝道：“什麼事？”

龍君沉聲道：“你見過那龐暖，此子乃韓晶的面首和心腹，極懂權謀之，口才了得。這次他來秦，實居心不良。最近他頻與高陵君嬴侯接，你大可猜到不會是好事吧！”

高陵君就是王位給莊襄王由手奪走的子傒，他一直不服此事，有心謀反是必然的，只不過想不到會與趙人勾結。項龍明白到龍君知道韓人的謀後，又放下秦國大舉進攻的顧慮，兼之痛恨趙國太后韓晶，遂在背後一記暗箭。若龐暖失陷咸，最打擊的當然是韓晶。

政治就是這麼錯綜複雜和黑暗的。明有明爭，暗有暗鬥。各展奇謀，未到最後，不知鹿死誰手。雖然此定律對項龍這預知未來的人不生全效，但個人的鬥爭，其結局如何，仍是撲朔迷離，無從預知，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會否敗在呂不韋手上。

項龍道：“田單要見我，君上知否所因何事？”

龍君愕然道：“有這種事？照我看田單和呂不韋間應有約，三晉歸秦，燕國歸齊，重履當年西東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計，雖然誰都知道是互相欺騙，但短時間對雙方均是有利，故而兩人現在如膠似漆，他要見你實在令人費解。”

項龍知不能在他問出個所以然來，依依話別之餘，把他送出衛所，帶同十八鐵衛，往見田單。賓館守衛森嚴，旦楚在正門迎接他，神肅穆，只說禮貌上的門面話，然後把他引進田單所在的廳，這齊國的超卓政治家正在專心彈奏古琴。“仙翁”之聲有如淙淙流水，填滿整個廳堂。那對與他形影不離的劉氏兄弟，虎視眈眈的瞪著項龍。旦楚退後兩步，卻沒有離開。項龍知道不對勁，但任田單如何大膽，絕不敢在咸暗算他。不過若田單是奉呂不韋之命，真要殺他，他和十八鐵衛休想有一人可以活著離開。

田單忽然半途而止，大笑道：“董馬癡別來無恙。”

接著起立轉，一對鷹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來。項龍早知瞞他不過，亦知他因不能肯定，詐他一句。無論呂不韋和他如何親，前者當不致蠢得把告訴他，因爲這正是由呂不韋一手策劃，累得田單謀不，還損兵折將，面無的狼狽溜回齊國。裝作愕然道：“田相的話，請恕末將不明白。”

田單有竹地過來，到近道：“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項龍，竟沒膽量承認所做過的事，你雖可瞞過其他人，怎瞞得過我田單？”角逸出一莫測高深的笑意，右手一揮道：“讓我給你看一件采的東西。”

旦楚應命來到兩人之側，由懷中掏出一卷帛畫，左右開展。劉氏兄弟同時移到田單兩旁稍前，擺出防備項龍出手突襲的姿勢，氣氛登時張起來。項龍往帛畫瞧去，登時手足冰冷，有若掉進萬丈冰淵，渾劇震。帛畫上赫然是善的臉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神有點奇怪，予人一種弱的覺，與一向的堅強截然有異。

田單冷笑道：“不用說，項兄該知此是誰，竟敢來行刺田某，被我所擒，聽聞曾當過董馬癡的夫人，項兄是否仍要推說不知此事？”

項龍到落在絕對下風，又到有點不對勁，只是想起善已敵手，早心如麻，腦筋不能有效運作。

田單淡淡道：“區區一個人，田某就算把送回給項兄也沒有什麼關係，只要項兄肯爲田某做一件事，此可立即回到項兄懷抱裡。”

項龍腦際靈一閃，忽然把握到問題關鍵，一無可抗拒的悲傷狂涌心頭。他猜到善是因行刺不，自殺殉死，所以畫者無法把一對死人的眼睛傳神地表達出來。

項龍眼中出仇恨的火焰，狂喝道：“不用說，若田單你能活著返回齊國，我項龍三個字從今以後倒轉來寫。”

在田單四人的目瞪口呆下，項龍滿腔悲憤，不顧而去。現在他終於有殺死田單的最好理由。

滕翼聽罷，整個人呆若木，良久說不出話來。面對善，確是沒有人不頭痛，可是自離開，又沒有人不苦苦牽掛，卻在芳華正茂的時間慘遭不幸。善是這時代罕有獨立自主的，堅強勇敢，只要想做的事，不達目的誓不干休，而正是爲自己的心願而犧牲。項龍雙手捧臉，默默流下英雄熱淚，卻沒有哭出聲來。有手下要進來報告，給滕翼喝出去，吩咐鐵衛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滕翼手拍項龍肩頭，沉痛地道：“死者已矣，現在我們最重要是如何爲報仇！我的親族等若死在田單手裡，這兩筆賬一起和他算吧！”

當項龍冷靜下來，滕翼道：“你猜田單會否把事告知呂不韋，又或直接向儲君投訴，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秦人勢不會坐視田單被人襲殺。”

項龍悲慼地道：“不知是否善在天有靈，在我想到自殺之時，腦筋忽地變得無比清晰，在剎那間想及所有問題，故有此豪語。”頓了頓續道：“秦人就算派兵護送田單離去，只是限於秦境，一出秦境，就是我們手的良機。問題是我們先要弄清楚田單的實力，在秦境外有沒有接應他的軍隊，這事只要我找龍君一問，立可盡悉詳。”沉半晌後，嘆道：“田單可說是自作孽，他獨善其，沒有參加最近一次的合縱。趙人固因上回他謀推翻孝而對他恨之刺骨，韓人則因與趙國太后關係切，不會對他特別優待。種種況下，他只有取魏境或楚國兩途，前者較近，卻不及楚境安全，若我猜得不錯，他會偕同李園一起離開，那麼我的安排應萬無一失。”

滕翼愕然道：“若他在秦境有秦人保護，楚境有楚人接應，我們哪還有下手之機？”

項龍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淡淡道：“爲善和二哥的深仇，我將會不擇手段去對付惡人，首先我要設法把李園迫離咸，田單總不能未和呂不韋談妥便匆匆溜走。”

滕翼皺眉道：“先不說你有什麼方法迫走李園，你是如何知道呂不韋和田單尚未談妥呢？”

項龍道：“是一種直覺，一來昨晚宴會時兩人仍不斷頭接耳，又因他想借善威脅我去爲他做事，凡此種種，均顯示他仍有事未曾辦妥。現在多想無益，讓我們去分頭行事，二哥負責查清楚田單邊有多人，我則去找龍君和太子丹，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滕翼愕然道：“太子丹？”

項龍道：“在咸城，沒有人比他更該關心田單的生死，不找他找誰？”再輕輕道：“派人告訴致致，今天我實在難以出任何時間。”在這一刻，他下決心永遠不把善的遇害告訴趙致。

龍君見項龍來找他，喜出外，把他引到行府幽靜的東軒，聽畢後很爲他到難過，安幾句，知是於事無補，轉正題道：“齊國最近發生馬瘟，我看他只是想你給他一、二千匹上等戰馬，以濟燃眉之急吧！當然，他也有可能要你做些損害呂不韋的事，對呂不韋，他比對秦人更顧忌。只看呂不韋上場不到三年，竟爲秦人多取得三個有高度戰略的郡縣，可知道呂不韋的本領，若秦國變爲呂家天下，誰都要飲恨收場。”

項龍沉聲道：“君上會否反對我殺死田單？”

龍君搖頭道：“不但不會，高興還來不及。你猜得對，田單將取道楚境返齊。有支一萬人的軍隊，由他的心腹田榮率領，正在那裡等他。你須在他們會合之前，發襲擊。除秦國外，對我們最大的威脅是齊人，若可除去田單，三晉無人不額手稱慶。上回獨他不加合縱軍，早惹起公憤，他分明是想坐收漁人之利。”旋又嘆道：“只恨我們現在的兵力集中防守魏秦邊境，實難調人手助你，大王更未必答應。不過我可使人偵查楚境齊軍和楚人的虛實，保證準確妥當。”

項龍激道：“你已幫我很大的忙，我有把握憑自己手上的力量教他死無葬之地，不知田單這次多人來？”

龍君道：“在城約有三百許人，城外駐有一支齊國騎兵，人數在千人之間，是齊軍的銳，若加上李園的人，總兵力將超過三千人。龍萬勿輕敵，尤其你在他們離開秦境始能手，一個不好，會給田單反噬一口。”

項龍道：“我當然知道田單的厲害，但我也有些能耐是他夢想難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