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先笑道:“哪裡哪裡,滕將軍請領軍先行。”
士氣昂揚下,二百多騎旋風般去了。
在黎明前的暗黑中,一隊長長的約三千人的隊伍,靜靜進狂風峽,只憑幾個火把照明前路。
單看隊形,便知這大批亡命的人個個心慌意,不但七零八落的斷多截,首尾不相顧,婦孺更遠遠墮在大後方,跌倒者亦無人理會。衆人雖痛恨呂不韋,目睹此此景,無不深惻然。
項龍道:“我只想要呂老賊的命,有沒有辦法把呂不韋從隊伍中辨認出來?”
肖月潭冷笑道:“以呂老賊自私自利的格,必會走在最前頭。”又指著隊頭道:“那是僅有的幾輛手推車,其中之一坐的必是呂老賊。”
項龍道:“待前隊百多人過去後,以木石把出口截斷,我們再從容手擒人。除呂老賊外,其他人要走便任得他們走!”
呂不韋的逃亡隊伍前一組約百多人,剛出峽口,上方崖頂忽地滾下數十條樹幹和無數大石塊,一時塵屑漫天,轟隆震耳,聲勢驚人之極。推下的木石立時把隊伍無地截斷,兩邊的人一團,哭喊震天,分別往相反方向逃命。跌倒的跌倒,互相踐踏的互相踐踏,景仿如世界末日。
出了峽口的人四散奔逃之際,驀地火把四亮起,二百名烏家戰士策馬從四方八面涌出來,放過其他揹負重的人,只向給十多個親隨護衛著亡命奔跑的呂不韋圍攏過去。霎時間,呂不韋給重重包圍,陷進絕境。呂不韋在家將圓形陣勢的核心,臉蒼白如死人,不住大口息。
項龍偕圖先、肖月潭、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排衆而出,高踞馬上,大喝道:“呂不韋,當年你派人襲我們,殺我妻婢手下,可曾想過有今天一日。”
呂不韋看到圖先和肖月潭,怒恨迸,氣得渾劇震,戟指兩人道:“好!枉我呂不韋如此厚待爾等,竟敢聯同外人來對付我。”
圖先呸的吐出一口涎沫,咬牙切齒道:“閉上你的臭,這句話該由我對你說纔對。枉我如此忠心對你,你卻爲洗嫌疑,把隨我多年出生死的兄弟隨便犧牲,你還算人麼?”
肖月潭不屑道:“死到臨頭,仍是滿口不知恥的胡言語,我今天在這裡目睹你的收場,是要看到老天爺的公正嚴明,你還敢顛倒黑白,含噴人?”
呂不韋登時語塞,瞧著百多把以他爲中心瞄準待發的弩箭,說不出話來。
紀嫣然叱道:“先王待你不薄,你竟狠心將他毒害,呂不韋你比之豺狼禽更是不如。”
滕翼暴喝道:“徐先和鹿公都因你而死,給你多活幾年,已是老天爺盲眼睛哩。”
荊俊厲道:“你這羣蠢材想陪他死嗎?立即拋下兵,給我滾得遠遠的。”
十多名呂府家將你眼我眼,不知誰先拋下手上兵,轉眼間逃個一乾二淨,只剩下衆叛親離的呂不韋孤零零一個人呆立在重圍中心。項龍等甩蹬下馬,向呂不韋圍攏過去。
“鏘!”
項龍拔出百戰寶刀,剎那間,他腦海掠過無數畢生難忘的傷心往事,而這些都是呂不韋一手造的。春盈等諸婢和許多忠心手下們逐一濺倒地;青春正盛的趙國三公主變他擁在懷一沒有生命的;莊襄王臨死前的悲憤眼神;鹿公的死不瞑目,一一掠過他的心頭。他的心湖像給投下巨石,激起令他神傷腸斷的悲。忽然間,他發覺手中的百戰刀沒呂不韋的小腹去。
呂不韋子忽向前撲來,迎上他的百戰寶刀,原來給滕翼在背後以墨子劍重劈一記。耳中還聽到滕翼道:“這是獻給倩公主在天之靈的。”
呂不韋倒在他上時,已變一,什麼功名富貴,與他再沒有半點關係。項龍雖手刃仇人,可是心中虛虛,一片空白,毫無得報大仇的歡欣。對於人與人間的互相殘殺,他打心底生出厭倦。
天終於發亮。
經過三天兩夜的兼程趕路,衆人終於支持不住,紮營休息。離牧場尚有一天的路程。項龍一路上非常沉默,此夜天極佳,滿天星斗,伴著一彎新月,疏有致的廣佈蒼穹之上。項龍與紀嫣然離開營地,來到一座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長草中,著夫妻間真摯深厚的。
項龍的心神放鬆下來,在這一刻,呂不韋的事似在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小盤對他的威脅也似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他忽然記起在二十一世紀時看的那齣電影《秦始皇》裡,呂不韋並不是這樣死的,他是因到舉薦嫪毐的牽連,被嬴政免去相國之職,發配他到食邑河南。因呂不韋仍與六國權貴暗中互作勾結,圖謀不軌,再被嬴政遣往蜀郡,更發信譴責他。呂不韋自知難逃一死,喝毒酒自荊現在的況顯然完全是兩回事,難道自己竟改變了歷史?
胡思想間,紀嫣然的暱暱聲在耳旁響起道:“夫君大人在想什麼?”
項龍心中一陣衝,差點要把自己的“出來歷”向妻盡傾吐。最後還是強下去,苦笑道:“我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大人的心。人是很奇怪的,有時千辛萬苦的想完某一個目標,可是當大功告,反有空虛失落的覺。幸好不是所有事是那樣子,像人與人間的往便可與時並進,日趨深刻。當然哩!也免不了會有反目仇的況出現。”
項龍點頭道:“只是聽嫣然說話,已是我人生的一大,能與嫣然終老塞外,夫復何求?”
紀嫣然鑽他懷裡去,枕在他肩頭上,目深地凝注天上閃閃的星兒,輕輕道:“自昨天開始,嬴政爲正式的秦君。不知嫪毐和太后是否……唉……嫣然實不該提起此事。”
項龍苦笑道:“賢妻不必介意,事實上我早想通此事。人力有時而窮,總不能事事稱心順意,對太后我是無能爲力。現在只希回到牧場,烏果等早安然回來。”
紀嫣然嘆道:“嫣然也希快點離開這地方,永遠不用回來。”
次日清晨,衆人拔營起行,依照原定的路線,往牧場潛去。
到黃昏時份,牧場出現在前方遠。
作爲先頭部隊的荊俊忽地掉頭馳回來,臉難看之極。
衆人心中駭然,知道況不妙。
荊俊沉聲道:“牧場被人重重包圍起來。”
在星月之下,大地一片迷茫,衆人伏高,俯察況。在牧場城堡箭矢不及的遠外營壘,數萬秦軍,把城堡圍個水泄不通。不過城堡仍是完整無缺,敵人顯然沒有發過任何攻擊。烏家城堡暗無燈火,像頭睡的猛。秦軍寨中不時傳來伐木劈樹的聲音,顯然正趕製攻城的工。
滕翼狠狠道:“定是尉僚的軍隊,嬴政真狠。”
肖月潭不解道:“照理他們怎都該先作佯攻,以消耗我們的箭矢和神力,爲何竟如此按兵不?”
紀嫣然想起城堡中的琴清和不足百人的兵力,咬得下脣滲出來,沉聲道:“尉僚是在等我們回來,幸好他們不地形,想不到我們會由這條路線潛返。”
項龍心中一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嬴政要親來置我們,以保證消息不會外泄。”
肖月潭細察下方道的口,遠在敵人的營帳和防工事之外,鬆一口氣道:“我們須趁嬴政抵達前的寶貴時,由道返回城堡,立即率衆趕快離開。”
衆人當然不會反對,忙付諸行。半個時辰後,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下潛返城堡,當項龍把琴清的軀擁懷,仿如隔世。由於戰馬們曾過進出地道的訓練,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仍把敵人矇在鼓裡。
滕翼忽然失聲道:“怎麼?烏果他們仍未回來?”
項龍心頭劇震,輕輕推開琴清,駭然道:“沒有理由的。”
正和滕翼說話的陶方黯然道:“看來烏果已出事。”跟著續道:“敵人昨晚突然在城外出現,且是由四方八面涌來。幸好他們一直按兵不,否則我們不知該死守還是逃命好。”
肖月潭臉凝重道:“我們現在得立即撤走,因地道一事只能瞞過一段時間,早晚會給他們發覺,那時想逃都逃不掉。”
項龍斷然道:“我們分批逃走,我怎都要待至敵人發攻勢那一刻才走。周薇已失去相依爲命的兄長,我再不想連心的丈夫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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