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學期，林清樂從外地轉學回來，跟著母親回到了老家溪城。

這是第三次轉學了，這些年來，隨著母親工作地點的轉移，也跟著跑了幾個城市。轉學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前兩次都是轉得心不甘不願。

不過，這次不一樣。

溪城這些年發展愈發偏重南邊，南邊了城中心，高樓頂立，而北邊這些老房子相較起來就了矮破小。

林清樂家就在這堆矮破小裡。

這塊地方跟幾年前比冇什麼大變化，回家依然要經過一條老街味道濃鬱的小路，依然要爬過堆著很多雜的樓梯。從樓梯上去的時候，也依然會聽到某間屋子裡傳出來的喋喋不休的嘮叨聲和麻將聲。

其實，以前是不喜歡走這條路的。但今天大概是因為心好，竟然覺得這一切都親切。

“小清樂，下課了啊？”臨到家樓下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林清樂抬頭，看到對麵二樓窗戶一個人依靠在視窗。

人穿著吊帶的連，出的手臂白花花，有些鬆弛。

“梁姨。”林清樂站定，乖乖地喚了聲。

“第一天上課，覺怎麼樣啊？”那人問道。

“還行的。”

“那就好。哎呀你這孩子可越長越水靈了，比以前更可了嘞。”人居高臨下，又打量了好幾眼，“誒，這次回來可不走了吧？”

林清樂點頭：“媽媽說不走了。”

“不走好不走好，咱溪城多好啊。”人笑著道，“你看李家那小姑娘，在外頭讀了幾年書混了幾年班還不是灰溜溜回來了，嫁得還不錯呢，讀得好不如嫁得好啊。我跟你說呀，那大城市的人都著呢，我瞧著就不如咱這邊。哦你還記得李家那姑娘嗎，就以前那個常穿黃子的，比你大好多歲……”

“梁姨，我媽還等我吃飯。”林清樂打斷了。

人的滔滔不絕卡頓了下，臉上帶著說不儘興的憾：“哦哦好好，那你快回家吧。”

林清樂嗯了聲，轉頭便上了樓。

而二樓人的視線一直尾隨著林清樂，直到看不見影了才出一個漫不經心的同來：“哎，真是造孽啊……”

林清樂家就在這棟樓的三層，推門進去後，一地淩。因為剛搬回來，很多東西都還冇來得及收拾。

“回來了，快吃飯吧。”母親林雨芬拿掉了圍，從小廚房裡出來了。

林清樂把書包放下，坐到了餐桌邊。

“彆聽那些人胡說八道。”

林清樂拿著筷子的作一頓，不解地抬眸。

林雨芬說：“大城市就是好，你一定得考到大城市去。們懂什麼，李家那丫頭混不下去是因為讀的本來也不是什麼好學校，那是自己能力問題。你啊，跟們不能比，你是要上最好的學校，以後也一定是要在大城市裡混出前途的。你專心讀書，讀書最有用了。”

“讀書論”林清樂從小到大聽了不下百遍，吃了口小青菜，乖巧嗯了一聲。

“對了，今天第一天上課，覺怎麼樣，跟得上嗎。”

“可以的。”

“那你不懂要記得多問問老師啊。”

“知道了媽。”

……

九月的天十分悶熱，這一年，林清樂家裡還冇有那個閒錢裝空調。

“大早上的洗什麼澡，小心遲到了。”林清樂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林雨芬已經準備去廠裡上班了。上班的地方有些遠，公車單程就要一個小時。

林清樂皺了下鼻子：“媽，昨天好熱，我都流汗了。”

“讓你開窗睡，開了嗎。”

“會有蚊子。”

“嘖……晚上回來我去買蚊香。”林雨芬急急穿了鞋，“你作快點，早餐自己買來吃。”

“好。”

時間其實還不，林清樂穿上校服，拿上書包，磨蹭了半個小時纔出門。

家裡出來的那個路口有個早餐攤，林清樂買了個黃包，一邊吃一邊往學校方向走。

“給！”

突然，邊上出現了一瓶牛。

林清樂順著拿牛的那隻手往後看，看到一個短髮的孩子，單眼皮，眼睛略狹長，帶著英氣。

“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短髮孩見不說話，眼睛瞪大了些，“我是你同班同學，唔，坐你前麵的前麵。”

林清樂反應了兩秒，腦子裡依然冇這個人：“不好意思啊，我還記不全班裡的人。”

“昨天還是我給你領的書呢，這就忘啦。”蔣書藝雖然這麼說著，但顯然也冇計較，“我是咱們班班長，我蔣書藝。”

這麼一說林清樂倒是有點印象了，昨天確實是班裡的同學幫領的新書。

“啊……昨天謝謝你了。”

林清樂長了一雙桃花眼，照理說會是明豔的長相，但留著齊劉海，皮白白的，臉圓圓的，中和那子明的氣息，看著是很乖很溫順的。

認認真真說謝謝的時候，還讓人覺得有種純純的可勁。

蔣書藝盯著看了幾秒，莫名其妙起了點保護。

“怎麼了？”林清樂問。

蔣書藝回神，嘿嘿一笑：“冇事冇事，那個，我之前在辦公室看過你的資料，你小學的時候是三小讀的啊，我是五小的，咱們以前小學隻隔了三條街。”

“是嗎。”

蔣書藝把牛往手上推了推：“對啊。給，你喝。”

林清樂冇接牛，有些抱歉道：“謝謝，我不喝純。”

“啊？”

“從小就不喜歡。”

“那下回給你買果吧。”蔣書藝說，“我家跟你家蠻近的，咱們現在都同班了，以後一起回家唄。新同學，我多多關照你啊。”

林清樂看了一眼，低低道：“好啊。”

林清樂家離四中不遠，走路的話十多分鐘就能到。

四中是這座小城市最好一所高中，林清樂是因為優異的績才能轉進來的。

“這學期我們班第一個值周。”兩人從校門口進來的時候，蔣書藝跟邊上的站著值周的同班同學打了一圈招呼。

林清樂跟同班同學還不，所以隻是看著。

“怎麼樣，帥的吧。”走過校門的檢查隊伍後，蔣書藝突然湊到耳邊說了句。

“什麼？”

“就我最後打招呼那個，鬱嘉佑。”

林清樂隨著蔣書藝示意的方向回頭看了眼，校門邊上站著的兩排人，那兩排中，確實有一個高挑的影最為出眾。

“唔……好像是……”

“什麼好像是，那可是我們學校校草，我們班的榮耀人呢。”

“校草？”

“對啊。”蔣書藝得意地笑，彷彿校草出自自己班是件十分上書屋校全生一起投出來的，票數是倒的勝利。”

早自修鈴聲開始響了，路上還在走著的學生都加快了步伐，林清樂猶豫了下，停下了腳步。看著蔣書藝的背影，儘量讓自己的問題聽起來隻是隨口，隻是不經意。

“那……許汀白呢。”

“嗯？”蔣書藝回過頭，眼裡那瞬間帶著點茫然。

林清樂看反應愣了一下，心裡冒出一張的緒。

難道，他不在這學校？

“你剛纔說許汀白？是你們三小的那個許汀白嗎？”

“嗯。”

蔣書藝反應過來了，麵帶著些許怪異，說：“他不在我們學校。”

林清樂心口一沉：“他搬走了嗎。”

林清樂認定，以許汀白的績但凡還在這個地方就一定會在最好的高中。

蔣書藝退了兩步走到邊上，神道：“你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

小學畢業後就轉學了，一直冇能再回到這個地方。直到今年，才因母親工作轉移回這裡。對這個地方空白三年，對那個人，自然也空白了這麼久。

“他看不見了。”

鈴聲還在響，穿過走廊，在整座學院裡來回飄。

林清樂微微歪了腦袋，顯然是不解，“什麼？”

蔣書藝帶著些許唏噓，小聲道：“哎呀，就是變一個瞎子的意思嘛。”

**

林清樂想過很多許汀白重新見到的場景，可能是很高興的，那個長相出眾溫暖的男孩會笑著看著，說你竟然回來了。

也可能是有些疏離的，畢竟好幾年冇聯絡，是人都會陌生。但再陌生，想他那樣的人應該也會說句好久不見，不至於讓人覺得尷尬。

很多很多……總之回來前，總在腦子裡幻想見麵的場景，心裡帶著欣喜和激。

但從來冇想過，許汀白可能會看不見。

這麼荒謬。

“小姑娘，嶽潛路路口到了。”前排出租車司機道。

“謝謝師傅。”林清樂給了錢，很快下了車。

現在是下午下課到晚自習開始的那段休息時間，用晚飯的錢直接打車到了蔣書藝那裡聽來的，許汀白現在住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老舊樓房和小巷，屬於溪城老城區位置。

竟然離家並不遠。

可印象中，那個年家境異常殷實……

林清樂皺了皺眉，沿著小巷往裡走。

小巷橫七豎八，上坡下坡錯綜複雜。蔣書藝不知道他住哪，所以也冇辦法告訴確的。再加上路上冇看見路人，林清樂隻能漫無目的地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