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緩歇,竹聲止,殿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沒候來帝音,卻聽見三皇子輕喚了聲,“父皇?”
百未敢平,直到仍未聽到帝音,這才起了疑心,隨三皇子一同向座。
隻見騰龍柱上仍映著粼粼金波,金闕之景仍在,先帝威坐於座之上,五彩冕旒,九龍雲袍,眉目慈善,麵含舒,仰而去如見天帝。座後,宮人肅立,靜若人偶。
“……父皇?”三皇子再次輕喚,先帝依舊威坐不不出聲,三皇子麵一變,當先起!
這時,殿兩側的前侍衛已奔至座前,前侍衛長在座前連喚三聲,往先帝鼻下一探,頓時大驚,噗通一跪!
這一跪,彷彿跪裂山河,撞響了先帝駕崩的第一聲喪鐘。
先帝之死神蹊蹺,百尚在震驚惶恐之時,元相國便高喊一聲,“拿下刺客!”
衛軍披甲執刀闖殿,三皇子手中還提著持國寶劍,尚未弄清事由便被林軍層層圍住。三皇子舞劍前,殿撤下兩盞宮燈,三皇子舞劍後,先帝就駕崩了。雖然先帝上未見劍傷,但暗毒香之誰也難說,三皇子百口莫辯,興許是心知有人要陷他於弒父弒君的萬劫不復之地,竟提劍斬開林衛沖出了大殿!
這一逃,看在前侍衛及林軍眼裡無異於畏罪出逃,侍衛長大喝一聲,“殿下哪裡去!”隨即便率衛高手們提劍長掠而出,林軍聞聲而來,三皇子在乾華廣場上被層層圍住,寡不敵眾,被劍刺死於乾華廣場。
事後回想,先帝暴斃,朝中無儲,皇子為大,三皇子再有刺駕之嫌,無先帝旨意,即便是隻忠於先帝的林軍也不該自作主張刺死皇子,拿下也就罷了。但那時的林軍中興許已有被收買之人,趁出了劍,三皇子濺宮階,腥風灌進金殿,驚了三皇子一黨。
七皇子與三皇子乃是同黨,見侍衛們提著劍回來,驚得連連後退,沒退幾步便被刀架住,殿的其餘同黨也悉數被綁。
元相國手執持國寶劍,以高祖皇帝曾有旨意,元家子孫可持劍諫言為由,稱逆黨必然事先多有準備,先帝駕崩的訊息切不可傳出宮去,以免逆黨得到訊息無所顧忌,起兵奪宮。如今之計應先嚴閉宮門,將百看在殿,以防有逆黨將訊息傳遞出宮,再以先帝口諭傳召三軍將領進宮,不敢來者當視為逆黨,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總而言之,要將手握兵權的將領全都嚴閉在宮裡,纔可保住今夜宮外無領兵之將,保住盛京城不起兵。今夜安然度過,纔可令家國不,保住朝廷,再立新君!
元家雖已將持國寶劍還回,但元家先祖曾輔佐高祖謀立江山大業,元老國公賦閑之時,曾被先帝三登其門請回朝中,平榮王之,保先帝帝位,先帝雖疑心元家,但回想青史舊事,每逢朝局危,獻策平輔佐君王的功臣良將裡都有元家人的影。
而今夜,先帝暴斃,朝中無儲,後宮無主,朝廷之危近在眼前,這些年連遭九皇子夭折、元貴妃自幽、先帝猜疑、百排的相國,今夜卻臨危再擔重任,那執劍指天之舉令人頓覺忠義,不由心生敬佩之。
前侍衛長沖元相國抱了抱拳,命林軍圍住大殿,百之中有不從者皆被拿下!
隨後,前侍衛請出尚方寶劍出宮傳旨,三軍將領見了尚方寶劍皆知宮中必有大事,但見劍如見君,不敢不進宮。
然而,進宮容易出宮難,前侍衛長絕沒有想到,當他將人帶回金殿,殿門剛關上,等待他的便是一幕撲麵而來的毒香。侍衛們倒下,一直靜觀宮變的南圖屬臣裡有一人笑著起,一語驚人,“真沒想到,今夜竟能如此順利。”
南圖氣候熱,國多崇山峻嶺,山中多毒奇花,世上的神丹靈藥、五蠱奇毒,皆出南圖。
先帝並非三皇子所殺,百明白時皆中奇毒癱在殿中,眼睜睜看著那南圖屬臣來到前侍衛長麵前,將人一刀割,就地剝了臉皮,不過半個時辰,金殿的門再次開啟時,“前侍衛長”手執尚方寶劍和龍武衛兵符再次出了宮去,這次開啟的是盛京城的大門,迎進的是時任驍騎營將軍的華老將軍所率領的驍騎軍和暫駐在城外的南圖王庭衛軍。
那夜,戰馬弛破宮門,東五門被洗了三遍,乾華廣場上遍佈林軍和衛軍的,元黨以三皇子謀逆、黨奪宮為由,命驍騎軍進宮掃平黨,而南圖王庭衛軍則以進宮營救使臣團為由馳援驍騎軍。
那夜,金殿的門整整敞了一夜,百眼睜睜地看著乾華廣場上馬踏殘的慘象,聞著那令人作嘔的腥風,天矇矇亮時,泛白的晨輝照進東門,那遍地殘肢之景令殿漫開一濃烈的臭氣。
未曾勸降,沒有威,隻是如此一夜,百從此閉口,朝廷從此姓元。
那日之後,盛京落元家之手,而外三軍中也相繼傳來大,沂東總兵蕭老將軍被副將刺殺於府中,蕭元帥死於海上,西北、陵北亦前後出事,朝事牽連的豈止蕭家滿門,豈止五萬蕭家軍,還有數以萬計的命死於上元宮變的餘威。
奪宮之事,元家顯然準備充足,但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準備的,或許是從九皇子夭折之後,也或許是在那三代賦閑的時裡。
元家,這大興唯一一個存續至今的開國大姓豪族,在幾經起落之後,在為保嫡子還持國寶劍之後,在顯敗相的今日,終於讓人見識了其在功名沉浮裡磨出的刀鋒,在與國同輝的歲月裡深埋的基。
回想那夜,先帝居座,麵容慈和,仍如生時,那雙盯著百和殿外的眼,眼底那一潭死水般的幽寂,令人至今想起仍覺得後背生寒。
而今夜,一如二十年前那夜,江山未改,君臣已換,座之上不見帝王,拄劍而立的已換作當年的稚子。
鎮國公仰頭,著幽懸的宮梁,聞著殿外腥風,隻覺得二十年朝事好似一夢,不覺長嘆。若他當年遙今朝,他絕難料到當年的稚子今夜會立在這裡。
但,這或許便是步元兩家的宿命吧……
“我都聽說了,延兒被劫出城去了。”鎮國公已經歷過一回宮變,見過百的德行,知道沒人敢先出聲,唯有他先開口了。
“學生定將季延救回,請恩師放心。”元修聽見鎮國公的聲音,那深如幽潭般的眸中有微了,看起來總算像幾分活人了。
鎮國公聽他此時還肯稱他為恩師,不由又想起當年在這殿上,五歲稚子跪於帝前為他求的形,又想起那些年在國公府裡,他悉心傳授稚子武藝時的日子,季家人丁不旺,多是一脈單傳,在他心裡卻一直有兩個孫兒。這些年來,他深知難抗元家之勢,為保季家脈,又不願禍朝綱,便有意淡出朝堂,早早告老賦閑。若非他是修兒的啟蒙恩師,鎮國公府的日子絕不會那麼好過。而今太皇太後薨了,元家人一日之間幾乎絕盡,看著昔日那笑容朗朗如烈日般的孩子了這般模樣,他終是不忍心,隨百一同進了宮。
這……許也是他的宿命。
耄耋之年的老人又嘆了一聲,擺了擺手,道:“老夫都聽說了,遼帝也劫了英睿都督出城,如今帝駕在何?可有軍報?”
英睿都督竟是子,他也沒想到,聖上雖已在軍前立後,但既已知那名滿京城的年是兒,他自然看得出修兒的心思。既如此,還是稱為都督吧,省得刺痛修兒。
以修兒之心,帝駕要攔,心上人要找,還要救恩師的孫兒和自己的外祖父,如今城中正值時,想要顧及周全,得看軍報再行部署。
但元修尚未答軍報之事,百之中便忽然傳來噗通一聲!
鎮國公回頭,見百散開,見一武跪伏在地,正瑟瑟發抖,“下驍騎營參領姚仕江,家門不幸,孽敗壞門風,聽聞已被侯爺所擒,厚鬥膽懇請侯爺允下將那孽帶回置,以正門風!”
姚仕江惱死,他原對那孽寄予厚,指侯府為妾,日後進宮為妃,福蔭家族,沒想到那麼不,轎子進了侯府,竟又被侯府給逐了出來!此事已讓他在同僚麵前麵盡失,那孽竟敢不問父兄之意自許婚事,不明不白地進了都督府!此事連累幾個姐妹的閨譽,原先商議好的婚事全都被給退了回來,家中妻妾日哭哭啼啼,軍中同僚亦在背後指指點點,他一怒之下將那孽逐出姚府,卻沒想到竟敢大肆為生母重新發喪,還縱容都督府裡的婆子在城門口將他這個當爹的一通謾罵數落,害他了城中百姓茶餘飯後唾罵的談資,更了同僚之間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