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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四章 微服激辯

茶樓裡雀無聲,學子們屏息垂首,麵紅耳赤,心生愧意,卻麵激越。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兒算是見識了,天底下竟真有這樣的人,人聽他一言,醍醐灌頂!

這人雖穿華袍,卻無紈絝之氣,他究竟是何份?怎知皇後之言,又怎能將聖意猜至此?

“天子無專寵,外無近習,當真便可昌國?君臣一心,思政為民,方可昌國。”步惜歡端起茶來品了一口,皺了皺眉。

小二聽傻了眼,忘了沏熱水來,眼見著頭道茶已涼,步惜歡蹙了蹙眉便放下了,小二驚得心頭一跳,想換茶水卻懾於步惜歡矜貴的氣度而不敢搭手。

步惜歡掃了眼滿堂學子,閑談般地道:“眼下正值雨季,江南多澇,防汛防疫形勢嚴峻。爾等出寒門,應解農桑水利之事,獻策為民,方是報國,而非把此議政的良機耗在於民無利的事上。朝廷不缺諫臣,缺的是實乾的人才。”

步惜歡起離席,提點罷了,他便不願再多言了。

這條街上的鋪子多是老字號,福記包子鋪離茶樓隻隔了半條街,暮青在鋪子門前聞著悉的香氣,有些晃神兒。

當年,爹常帶福記的包子回家熱給吃。

當年,騙步惜歡說想吃包子,然後便踏上了從軍西北的路。

如今,回到故土,怎麼也沒想到天下會變這般模樣。

元修、姚惠青、石大海、呼延查烈……

小二見暮青獨自立在鋪子門口,錦華袍,氣度清卓,雖貌不驚人,卻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故而陪著幾分小心,不敢出聲打擾。

暮青回過神來,道:“來半籠素包,半籠包。”

小二沒見過士族公子上街自個兒買吃食,邊連個小廝都不帶的,愣了一陣兒才堆著笑問:“公子是在裡頭兒用,還是帶回府中?”

“帶回府。”

“那公子稍候,請裡頭兒坐等。”

暮青頷首,大堂已滿,在二樓隨便尋了張空桌坐了下來,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小二提著包子上了樓來。包子已用油紙包好,暮青付了銀錢便要走,剛轉就聽見旁邊的雅間裡傳來了低低的話音。

“什麼時辰了?聖駕還要多久才能進城?”子的聲音似六月江堤上的柳,絆惹春風別有

暮青頓住腳步。

雅間裡有個丫鬟回話道:“回小姐,眼下才未時,聖駕進城最早也得申時,若是路上走得慢,興許得酉時。不如留個小廝在此候駕,小姐先回府歇會兒?”

子嘆了口氣,“難得出府,等著吧。”

這時,雅間裡傳來一陣笑聲,聲音甜膩,其中卻含著三分戾氣,“姐姐嘆哪門子的氣?不就是聖上前些日子駁了選妃的摺子?從古到今,還沒聽說過六宮無妃的事兒!”

“你不瞭解他。”子又嘆了一聲,話音聽來甚是哀婉,“他年時就疏狂,行事帶著幾分決絕,說要先當個昏君,而後就真被天下人罵了多年。如今江南是他的了,他說不選妃,大抵是真不會選妃的……”

“可江南士族未亡,聖意歸聖意,滿朝文武也得贊才行。聖上親寒門,士族人心惶惶,我聽父兄說了,幾位大人正想法子聯名奏請選妃之事,聖上剛剛親政,總不好違了眾臣之意。姐姐等著瞧吧,用不了多久,還是得選妃!”

子沉默了。

噗嗤一聲笑了,“好了,不說這事兒了,我說個笑話給姐姐解解悶兒。”

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打趣道:“這笑話可是關於中宮那位的,姐姐不想聽,可有人想聽?”

看來,雅間裡的人還不

道:“可有人聽說了?聽聞中宮那位壯如漢,奇醜無比!”

此言一出,雅間裡有吸氣聲。

“這……不可能吧?”子忍不住問。

“怎不可能?姐姐想啊,可是扮男裝從過軍的,若不是如壯漢,如何能在軍中矇混得過去?再說了,是什麼出,還比不得咱們府裡的一個使丫頭!那些使的丫頭哪個不是手腳壯?能好到哪兒去?且軍中日日練兵,咱們府裡的使活計可比軍中輕多了,在軍營三年,傳聞說壯如漢,想來不假。”

“……此話當真?”

“八是真。”

“那他日日對著那樣的人,為何還……”

“聽說是為了民心和江北水師,聖上親寒門,得民心即得寒門,所以才能坐上那中宮之位。”

……

暮青沒再聽,下了樓去,轉進鋪子旁的深巷裡,喚道:“來人!”

步惜歡和先行進城,不可能沒有衛跟著,不然他定不會放心獨自出來。

果然,暮青話音剛落,兩個布人便進了巷子,“殿下!”

“查查今兒在福記西雅間裡的都有誰。”

“是!”

衛遵旨而去,暮青提著包子回到茶樓,卻正撞上步惜歡走到門口。

“閣下且慢!”青衫學子追出來,朝步惜歡深深地施了一禮,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暮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青衫學子一眼。

“白卿。”步惜歡報了個名號,隨即便與暮青走了。

茶樓裡,學子們半晌纔回過神兒來。

白卿?

哪個白卿?

七賢之中從未過麵的白卿?

前些日子,聖上親封了七位寒門學子,此乃朝中上品無寒門以來首次大封寒門子弟,天下人稱這七人為“後七賢”,其中六人早已聲名鵲起,唯獨白卿從未過麵。此人神得很,其他人在江南廣結天下寒士之時就以白卿為首,可此人直至封時都沒麵,份之神引人猜測,誰能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汴都的茶樓裡?

學子們興地議論著,青衫學子著步惜歡和暮青離去的方向,目變幻莫測,不一會兒,匆匆出了茶樓。

一輛馬車候在尾巷裡,上頭著相府的方旗,步惜歡和暮青上了馬車,步惜歡對車外道:“查查那人的來歷。”

“遵旨!”侍衛領旨要走。

暮青道:“前些日子,淮州進貢的伽南香你賜給誰了?往那上頭查,十有**不會錯。”

步惜歡瞥著暮青笑問:“瞧出來了?”

一介寒門學子,不關心取仕改革,反倒聲聲痛斥專寵,句句不離選妃,著實有悖常理。這些事無關寒門的利益,倒是利於士族,因此,這人的來歷不得不仔細查查。

暮青道:“沒瞧出來,聞出來的。他剛才施禮時袖風帶有伽南香的氣味,伽南香是貢品,除了宮裡,隻有朝臣府中會有。香氣不可能是在宮裡沾上的,那就隻能是在朝臣府中,我猜此人若真是寒門子弟,八也是早前拜士族門下的門生,利益相連,才會視我為敵。”

步惜歡聞言麵生嘆意,笑罵道:“什麼鼻子!”

“拜你所賜。”的鼻子本來就靈,現在更靈了。

馬車了起來,出了長街,一路往相府而去。

原汴州刺史陳有良如今已是當朝左相,他是寒門出,雖有些迂腐,卻貴在清正廉潔。隻是朝中寒士還,崔遠等人剛剛為,眼下還難頂大梁,茶館論政的時日尚短,取仕改革一時還難有良策。

暮青雖知科舉之製,卻也知任何製度的功推行都離不開其特定的歷史背景,科舉不一定適用於如今的朝局,倘若盲目推行,興許反其害。

正想著,隻聽步惜歡道:“今兒娘子罵那學子之言,為夫聽著甚是解氣。不如日後為夫若遇上狂蜂浪蝶之輩,娘子也效法今日,莫要介懷,直接替為夫把人罵回去,如何?”

說話間,步惜歡把暮青的手牽來掌心握著,不著痕跡地端量著的神

那套察言觀之法,他該學學了。待人雖不似從前疏離了,但終究是個清冷的人兒,不善表喜怒。如同此時,看著與平時一樣,可他總覺得從福記回來後就不太開懷。

是那學子之言聽進心裡去了,還是……在福記遇上了何事?

暮青一聽這話就又想起了在福記雅間裡的子,從那子的言談之間,能聽出與步惜歡似乎年時便已相識,且對步惜歡有些意。

承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但信他。

“想得!自個兒惹的債,自個兒解決,刑部呈來的卷宗都快堆山了,我沒空!”暮青沒好氣地拒絕,手卻沒回來。

步惜歡瞅著暮青,品著那酸溜溜的“債”之意,開簾子瞥了眼福記的方向。

這一眼,意味深長,涼意似秋。

“好,為夫自個兒解決,不娘子心。”待把簾子放下,步惜歡著暮青的手心兒,眸波繾綣,春意替了秋涼。

馬車進了相府,步惜歡和暮青在相府中用了午膳,直至傍晚時分鑾駕進了城,兩人才乘上馬車從偏門進了宮。

馬車沿著黃瓦紅墻的宮廊奔行,經兩宮一殿、三閣一觀,轉了個彎兒便駛進了花園。濃霞似火,燒紅了半園奇花,步惜歡見暮青倚窗賞景,眉心舒展,不由緩緩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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