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朝梅姑施了一禮,梅姑若有所思,半晌過後才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先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這陣是為了等待主人才布的……”
說罷,梅姑又陷了沉思,暮青知道想起了往事,便未打擾,隻在一旁靜待。
過了一會兒,梅姑道:“當年,先生佈下此陣之後便帶著年僅三歲的小姐離開了,從那以後,再未相見。惡人陣中時有武林人士前來投奔,老奴久經打聽,得知先生帶著小姐回到了大興,在盛京城外開了家書院,深得天下學子仰慕。再後來,聽說大興老皇暴斃,武平侯一族了牽連,先生亡故,小姐不知所蹤。盛京離此太遠,遠在天邊一樣……這些年來,老奴苦苦打聽,卻始終沒有小姐的訊息。”
話到此,梅姑看向暮青,眼中那希冀之人不忍久視,“敢問主人,小姐可還安好?”
暮青神黯然,搖了搖頭,“我娘被發落為奴,到了汴州古水縣,生下我後便過世了。”
“……”梅姑眼中的神采被暮青之言澆滅,著棺中的冠悲慟地道,“小姐竟和殿下一樣命苦!”
暮青也看向棺中,想起方纔心中的疑,剛想詢問,梅姑便問道:“那主人呢?主人應是大興人纔是,緣何要闖天選大陣?還這打扮?”
梅姑知道,不論暮青如今是北燕人還是南興人,為奴之,必然落在賤籍。小姐被發落到了江南,卻在盛京見到了空相大師,加之年紀輕輕聰慧果敢,隨的那些護衛又尊為主,可見這些年來,必定際遇不凡。
暮青道:“說來話長,請婆婆容我日後再詳說。我既來闖陣,自然是要大鬧一場,原要去往惡人鎮,卻沒想到鎮上出了事。婆婆等人今夜被人至墓中是何緣由,還告知,我好決斷。”
梅姑道:“此事也是說來話長,既然主人有大事在,老奴自然知無不言。黑白老鬼是神殿的爪牙,因先生在聖殿下的墓室中佈下了棋陣,外頭傳言說墓中可能藏有聖典,故而大舉來犯。”
“聖典?”暮青大為意外,即便猜出外公用盡機關護著棺槨,棺中必有要之,也沒猜出會是聖典,畢竟聖典乃是書籍,放在棺中豈不易腐?
暮青看了眼那已腐爛的,問道:“聖典真在棺中?”
梅姑搖頭說道:“聖典易腐,先生並未放棺中,而是帶走了……”
話至此,梅姑忽然嘶了一聲,暮青心中也咯噔一下,二人對視一眼,想到了同一件事上!
梅姑聲問道:“主人,您……除了棋譜,空相大師可還給過您別的什?”
暮青默然無言,隻將手探甲,將那本經書取出翻開,向梅姑遞了過去。
梅姑盯著經書頁的古文字半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五伏地而拜!
這一拜,暮青心中便篤定經書必是聖典無疑了!真沒想到,神族失了兩百餘年的聖典竟然一直在上!不,應該說,一直藏於大興國寺之中,經住持高僧之手傳到了手上。
墓道那邊的打鬥聲仍然未歇,暮青的耳畔卻彷彿傳來老僧當年之言。
——施主與我佛有緣,定有一日能看得懂。
原來一切都應在今日!
“蒼天有眼!真乃蒼天有眼!”梅姑起後便激地來到棺旁,對暮青道,“主人請看!”
暮青循聲去,見梅姑俯探棺中,將那朱雀盤玉釵大冠捧開,把冠下的玉枕取了出來。那玉枕兩端雕有如意翹頭,其下藏有暗釦,梅姑將那暗釦開啟,將如意翹頭向外一拉,玉枕裡竟藏有暗屜!
屜中藏有一,金玉為製,方圓四寸,上雕五龍,周刻篆文!
此汴河宮太極殿中就有,暮青太悉了,接來仔細一看,前後刻著:“大圖天子,奉天之寶!”
翻手再看,璽下刻著:“命於天,既壽永昌!”
此乃傳國玉璽!
大圖傳國玉璽!
梅姑道:“這傳國玉璽與聖典是一起被找到的。當年,殿下和先生為逃避神殿的追殺,躲了司命大神的墓中。神族就是在司命大神的主張之下與皇族興戰,終致大圖分裂的。神殿將其奉為皇天佑土司國命大神,大修其墓,圖鄂歷代神皆將其奉為開國大神。聖殿下和無為先生也沒想到會在司命大神的棺中會得見傳國玉璽和聖典,當時,兩件寶同藏於陪葬的玉枕之中,兩人因為躲棺中,不小心撞到玉枕,聽出聲響不對,才發現有玄機的。”
暮青隻聽說大圖國戰之時失了神族的兩件寶,倒不知道連皇族的傳國玉璽都丟失了,聖被烏雅族所得,聖典和傳國玉璽竟然藏在神的墓中!這兩件寶不太可能是司命大神生前所藏,他主張神族自治,藏大圖國璽倒說得過去,藏神族聖就說不過去了。雖然不知兩件寶是何人所藏,但藏在大神的墓中的確高明!司命大神格外神殿尊崇,神殿挖地三尺也絕不會掘他的墓,而大圖分裂之後,南圖皇室想要派人探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發現兩件寶之後,殿下和先生並沒有將其帶走。”聽墓道中打殺聲未歇,梅姑便接著說了起來,“老奴是流民之後,自被拘神殿藥作司,本該作為蠱,日後煉為蠱人替神殿效力,卻有幸被殿下所救。殿下救過不像老奴一樣的人,反對齋戒凈法,心懷改革之誌,常對老奴說,待繼任聖,必藥作司再無蠱,鄂族子不再齋戒之苦。可還未繼任聖,便在一次喬裝遊玩時遇見了無為先生……”
“大興男子雅韻風流,先生才學冠絕天下,殿下對先生一見傾心,後來常與先生相見,討教大興的朝政民生、風土人,先生對殿下之誌頗為欽佩,卻無從政之心,亦無久居圖鄂之意。二人雖有,卻都未說破。殿下掙紮過,可終是放不下自立下的誌向,神大選落定那日,殿下繼任聖大典,聽說先生要離去,便托老奴傳信給先生,約他再見最後一麵,算是為先生踐行。可那天夜裡,殿下剛與先生麵,神殿的宗法司長老便率兵趕到,稱殿下與人私奔,要拘回宗法司問罪,並要拿下先生按神規戒律置。殿下為護先生,與宗禮司了手,先生與殿下齊力殺出重圍,躲了司命大神的墓中。”
經年往事就如今夜的風雨,聽著坍塌的大陣下傳來的風聲和墓道那邊的刀劍聲,暮青彷彿看見了當年浴拚殺,問道:“我也聽說外婆是與人私奔的,可聽婆婆之言,竟是遭人暗算?”
兩人剛麵,宗法司的人就到了,事怎會這麼巧?再說了,就算被抓個正著,罪名也該是幽會,而不該是私奔。若再深思下去,新神聖剛剛繼任,正當政權替之時,幽會醜事可大可小,並非沒有挽回的餘地,可私奔就不同了,聖如若逃亡,事就無法挽回了。
這不是暗算,是政變!
暮青接政事雖然不久,可政治敏已然覺醒,細思之下,如墜寒窟。
有人發政變,意圖走聖,聖走後必然要有人繼位,那個人會是誰?
梅姑冷笑道:“史的筆也能信?不過是食誰俸祿,替執筆為刀罷了。聖殿下並非天真之人,深知千百年來,上至長老院,下至各神廟,掌權的都是些頑固派,改革不易,一旦過早顯抱負,必遭瘋狂反對,故而一直很謹慎,就連從藥作司救下蠱,亦或赦免一些齋戒,都假裝是心來、隨興而為,為此常到母親的斥責,但從來不以為然,下回依舊如故。久而久之,神殿上下都以為殿下隻是年貪玩,驕縱些罷了。隻有一個人,那人是一母所出的胞妹,從小跟在後喚著阿姊,姐妹二人形影不離,經年累月,旁的人或許窺看不出,的胞妹總是能發現些端倪的。”
話至此,梅姑神冷厲,半張燒傷的麵容猙獰如鬼,“那夜是告的,竟還有臉哭訴,說是因為害怕阿姊犯族規!嗬,自古為了權力,雖凈是些父子反目、兄弟鬩墻的事,可一旦給了子機會,爭權奪利的醜態也不比天下間的男子好看多!”
“……”暮青雖已猜到,但還是心沉重,已經走到這裡了,卻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當年的真相怕是大哥也不知道。
“殿下和先生雖在司命大神的墓中發現了兩件寶,但殿下深知私奔之罪已然坐實,回不去了。這兩件寶任何一件現世,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天下隻會紛爭不斷,黎民百姓隻會更苦,於是便將寶原樣封存,沒有帶走。從墓中出來後,他們喬裝進了武牢山,經十裡聖穀了天選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