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
薄鈺皺眉著沈郅,「管不管?」
沈郅搖頭,「不管!那是春秀姑姑的事,自己會理好的!」
「你就那麼放心?孫道賢以前在東都可是橫行無忌的紈絝,素來沒什麼人品可言。也是寧侯夫人霸道,所以孫道賢沒敢往家裡帶人,可現在……」薄鈺輕嘆,「我擔心春秀姑姑會吃虧!」
「庸人自擾!」沈郅靠在車壁上,安安靜靜的合上眉眼,「與其擔心春秀姑姑,還不如擔心孫道賢,是否抗揍!春秀姑姑出手,可不像小棠姑姑,懂得技巧知道避開要害……」
薄鈺乾笑兩聲,「應該不至於……被打死吧?」
沈郅撇撇,睜開一條眼看他,「難說!」
薄鈺,「……」
好危險!
馬車搖搖晃晃的朝著曹青州而去,一路上沈郅的話很,幾乎不怎麼說話,不管薄鈺怎麼逗,他都不怎麼笑。時日久了,薄鈺也不再多說,隻是靜靜的陪著沈郅。
沈郅經常盯著天空發獃,也不知在想什麼。
曹青州……
還有多遠呢?
沈木兮也想知道,距離邊關還有多遠,這些日子幾乎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吃了就挖野菜吃樹皮,了就喝山溪水,遠離人煙之地,免得到時候骨子裡的東西又跳出來。
自有多可怕,隻有自己知道。
清醒時,策馬狂奔。
腦子不清楚了,就用自己編的草繩,將自己困起來,免得傷害無辜。
上,不是勒痕就是痕。
夜裡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藏在暗盯著自己。
今日運氣好,摘了點野山菌,也不管是否有毒……反正是毒不死的,隻要能填飽肚子就是。火堆裡的火花,時不時的迸濺出來,整個林子裡漆黑一片。
偶有怪異的聲音掠過,也沒有東西敢真的撲。毒蟲在周遭窸窸窣窣的爬行,別說是兔子那些小活,饒是豺狼虎豹,也不敢靠近分毫。 沈木兮想著,現在的自己,似乎是在走韓不宿的老路。
待時日長久,與韓不宿應該沒什麼區別可言了。
「這大概就是父債償,是報應!」喝著菌菇湯,「你想和我爭,我卻不能讓你如願,這也是你的報應!」
驀地,聽到窸窣的靜,當下了手中的竹筒。
「哎呦,有好吃的!」忽然竄出的人,驚得沈木兮差點將手中的竹筒砸出去。
心口的劇痛,快速席捲而來,知道,這東西聞到了味兒,是要跑出來殺人了……可摁不住!忍了這麼多天,已經儘力了!
「你、你快走!」沈木兮彎著腰,死死揪著心口位置。
明明四周都是毒蟲,為什麼這老頭還能冒出來?
「別小氣嘛!」老頭鬍子拉渣,蓬頭垢麵,渾都是臭烘烘的,一裳也是破爛得不樣子,一雙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沈木兮,「哎呦,是個年輕的漂亮姑娘!小姑娘,這林子有毒蛇猛,你可要小心哦!」
老頭瞧著破鐵鍋裡的菌湯,二話不說,用一旁的小竹筒舀起來就喝,吧唧兩口,「味道不錯,就是沒放鹽!」
「你……你……」沈木兮蜷在樹後,「你快走!快走!快走……」
疼痛,忽明忽暗的覺,神誌忽清忽濁,覺得整個人如同置水深火熱,快要撐不住了……可若是不撐住,隻怕這一口氣出來,眼前這老頭必死無疑。
回魂蠱嗜殺的本,是那樣的強烈。
怎麼辦……
「走啊!」沈木兮揚起頭,脖頸青筋微起,清澈的明眸,漸漸的便得渾濁。
真的是……撐不住了!
剎那間的嘶吼,那是對殺戮的崇拜之聲。
後來發生何事,沈木兮全然不知,再次醒來卻是在第二天的早上。腦子裡空空的,全然記不得昨夜之事,隻覺得渾上下,疼得就跟拆骨重造一般。
吃力的著脖頸,沈木兮在地上坐起,「發生何事?」
驀地,赫然愣在當場。
不遠的草地上,躺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好像是個人,瞧著是有手有腳的。
子驟然劇,沈木兮驚恐的環顧四周,殺人了?
殺人了!
不!不可能的!這地方怎麼會有人呢?
瘋似的衝過去,沈木兮麵無,終是徹底相信,這的確就是個人,活生生的人,隻是……躺在地上一不,瞧著好像是死了……
沈木兮從最初的驚恐,了現如今的絕。
為什麼沒控製住自己?
為什麼又前功盡棄了?
已經忍了很久很久,隻為了遠離人煙,不想傷害無辜,為什麼還是沒能功,還是做了劊子手?是個大夫,一雙手是用來救死扶傷的,現在除了殺人,卻什麼都做不了!
心深的絕,讓瞬時淚如雨下。
「我還能做什麼?我該怎麼做?我怎麼辦?」沈木兮泣不聲。
丈夫,兒子,邊的親人……所在乎的那麼多人,都必須一一捨棄,從此以後遠離塵囂,遠離人煙,孤獨的和的回魂蠱拚個你死我活,咬著牙堅持到最後熬不住的那一刻。
也許最後,所有的堅持,仍舊毫無意義,可……
「哭什麼?」黑糰子忽然開口。
驚得沈木兮猛地一屁跌坐在地,瞪著淚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人就是哭,真是煩人!」黑糰子翻個白眼,佝僂著腰從地上爬起來,「一大早的哭哭啼啼,哭喪呢?老子還沒死!不就是喝你兩口菌菇湯嗎?犯得著這樣咒我死?」
沈木兮仰頭著他站起,鼻尖滿滿都是他上的臭味,令人幾作嘔,但……他的確是活的。
所以說,昨夜沒有發作?
快速捂住自己的口位置,沈木兮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你沒死?」
「啊呸!」他一口唾沫飛過來。
若不是沈木兮躲閃得及時,隻怕是要沾在上了。
如此,沈木兮纔算徹底清醒,登時欣喜若狂,「你沒事!太好了,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謝天謝地,還沒有到那種完全不能自控的地步。
「青天白日的,說什麼鬼話?」老頭嗓音沙啞,臉上不是蓬的發,就是肆意長的鬍子,將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隻剩下一雙黑黢黢的眼睛在外頭,「你看我,像是死人嗎?我看你倒像是個死人,死人臉!」
沈木兮默默垂下眉眼,手上自己的麵頰。
多日來的林中穿梭,當然知道自己此刻,無論是神還是臉,定是無法見人的。
「對不起,嚇著您了!」沈木兮轉取了破鐵鍋,掛在馬背上,繼而翻上馬。
既然沒殺人,那就該走,走得遠遠的,在回魂蠱醒來之前,盡量別傷害無辜。
能做的,隻是盡量而已。
「哎哎哎,你的菌菇湯好喝,你上哪兒採的?」老頭站在馬下,仰著頭問,那一副饞的樣子,頗為稽可笑。
沈木兮深吸一口氣,指了指前頭,「就在那邊的崖壁邊上,多得是。隻不過有些有毒有些無毒,且分清楚一些,莫要誤食纔好!」
「你會挑嗎?」老頭問,「幫我挑點,回頭我給你點銀子。」
說著,他還真的開始翻找周,好似要掏銀子,半晌又沒找到銀子,「完了,沒飯吃了!」
沈木兮倒是有銀子,隻是沒敢去城鎮上,怕見著人之後會忍不住。見著老頭有些神經兮兮的模樣,尋思著他怕是腦子不太靈,便從馬背的行囊裡取出了一些碎銀子遞給他。
老頭一愣,「我的銀子怎麼跑你手裡去了?」
心下無奈,沈木兮嘆口氣,「可能是銀子長了,這會正好還給你,你且拿著,出了林子去買點吃的,莫要再去找什麼菌菇。此無人,若是出什麼事,怕是天天不應。」
老頭歡天喜地的了銀子,「銀子長了……」
見著沈木兮揚起馬鞭,老頭忽然扯住了的馬韁,「不能走,不能走!」
「你放手!」沈木兮仲怔。
生怕萬一驚了馬,回頭一蹄子踹死這老頭!
「你下來!你下來!你的上肯定還有我的銀子!」老頭不依不饒,死活不肯撒手,「銀子長了,肯定會跑,這裡沒別人,就你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講道理?」沈木兮子虛,委實沒氣力同他爭論。想扯回韁繩,奈何這人的手勁還大,咬著牙使勁扯了兩回,愣是紋未。
老頭哼哼兩聲,「了我的銀子就想跑,門兒都沒有!」
「銀子原就是我的,何時了你的?」此無人,沈木兮心裡有些慌,再這樣糾纏下去,萬一回魂蠱再次發作可怎麼好?
這一著急,沈木兮的額角便滲出了汗來,「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就……」
「就怎樣?」老頭梗著脖子,「你還能打我不?」
打人總比殺人好得多吧?
沈木兮咬咬牙,登時舉起馬鞭,「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打你咯!」
「打啊!你打啊!」老頭很是不信邪,「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要不然,你就別想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
沈木兮總算見識到,什麼做好人難做!此番委實是得寸進尺的典範!心口作痛,那是回魂蠱開始焦躁的徵兆。
「你給我閃開!」沈木兮慌了,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手中的馬鞭,狠狠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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