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命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滯,俄而目冷冽的盯著,「跟蹤我?」
他冷了這麼久,自然是著急的,免不得派人在宮裡蹲守,直到前兩日,總算查出了點眉目,瞧著類似影從長福宮出來。
然則速度太快,探子也沒瞧清楚。
方纔,魏若雲隻是隨口這麼一問,可瞧著韓天命這般神,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心深的嫉妒和恨意就像是藤蔓,以最快的速度生長、蔓延,最後勒住了脖子,足以令人窒息。
「貴妃!」魏若雲的筷子怦然擱在桌案上,「你和是什麼關係?」
「你現在是以什麼份,在質問我?」韓天命甩開筷子,抬步就走。
魏若雲心驚,慌忙攔住他,「你去哪?要進宮去找嗎?有什麼好?那是皇帝的人,是別人睡過的人,有我還不夠嗎?韓大哥,我纔是真心實意對你的那個人!」
「你用了葯,還算哪門子真心實意?」韓天命甩開,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敢出去,我就讓父親上奏,說穢宮闈。長福宮的貴妃娘娘,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你心裡有數!」魏若雲咬著後槽牙,「韓天命,我絕對不允許孩子的父親,守在別的人邊!」
「這個孩子怎麼來的,還要我再提醒你嗎?」韓天命拂袖而去。
直到他走下臺階,魏若雲纔算真的慌了神,「韓大哥!韓大哥你別走!韓大哥!」
「韓大哥!」魏若雲歇斯底裡。
韓天命還是走了,不管如何哭喊。
無的人,對誰都無,或者說隻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表現出該有的。而這份,卻是魏若雲至始至終都不曾得到的東西。
趙漣漪跟在韓天命後麵,一直進了林子,韓天命才停下腳步。
「如何?」韓天命問。
趙漣漪點頭,「了!隻是這室和冰棺到底用來做什麼?還有,那些葯……」
韓天命深吸一口氣,「若是煉不出長生藥,皇帝一定會對付護族,到時候由我一人承擔,你莫要手,隻管遠離!你雖然了護族,但畢竟是巫族,並非真正的護族,以你的功夫,逃出去應該是輕而易舉之事!」
「師兄?」趙漣漪駭然,「你、你這是……」
「隻是有備無患,未必真的用得上!」韓天命負手而立,眸深深,「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就要靠你了!你若能留得住我的,來日找到回魂蠱,我便能死而復生。」
趙漣漪咬著牙,「可是、可是回魂蠱不知道藏在何,護族的族長盒已經丟了,你……」
「所以我說,這隻是我的退路。」韓天命輕嘆,「也許,就到此為止了!」
「絕對不會!」趙漣漪搖頭,「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韓天命上前一步,輕輕抱了抱,「師妹,謝謝!」
趙漣漪出手,可還來不及反擁著他,他便已離去,疾步朝著前麵走去。
了手,趙漣漪定了定心神,快速跟了上去,「師兄,你等等我!」
一如韓不宿所料,南貴妃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看過了春花開,看到了菡萏開滿平湖,到了最後的時候像是迴返照一般,竟能落地行走了。
皇帝將一缸缸的荷花抬進了關雎宮的院子,隻為哄南貴妃開心。
「如何?」皇帝為繫好披肩,「湖邊風大,就在這院子裡瞧著也是好的。」
南貴妃麵微紅,不知是咳嗽所致,還是被風吹的,眉眼間凝著滿天華,眸溫的瞧著他,「我困在在這一隅之間很多年了!」
皇帝心一震,握著的手,不由的了。
「有時候我想化作風箏,就這麼飛出去。」仰著天空,「你看這藍天白雲,我竟是好多年都不曾見過宮外的天空了。」
「等你好些,我陪你出去。陪你騎馬,陪你放風箏,隻要你想做的,我都陪著你!」皇帝抱了,死命將在懷中,「好不好?」
聽得出來,他的嗓子裡帶著祈求。
那哽咽的意味,讓聽得鼻尖發酸,心裡鈍痛,「好!那我儘力好起來,讓你陪著我騎馬,陪我放風箏,其他的……」
待來世吧!
「小岫兒還那麼小,你一定要好起來!」皇帝哽咽,七尺男兒,九五之尊,卻是眼眶猩紅,盈滿淚水,「你那樣疼著他,怎麼捨得呢?」
「最不捨得的還是你。」南貴妃輕嘆,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我此生遇見你,已無所求,人這輩子想要的,我都有了,真的很滿足。」
皇帝搖頭,「我捨不得。」
「我原是想讓孩子離開皇宮,從此以後做個尋常人,可若是連這點念想都不留給你,你又該如何是好?」笑著他,忽的潸然淚下,「可又擔心,若是留下他,你會不會日日想起我?相思苦,苦相思,自是相思難相見。」
遠,韓不宿轉離開。
真的儘力了。
窮盡一醫,能讓南貴妃活到現在,已經不易。
南貴妃走的時候,是在夏末,秋風起的時候。
樹上的黃葉嗖嗖落下,落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關雎宮裡哭聲一片,皇帝抱著孩子走出關雎宮的時候,舉宮皆驚。誰都沒料到,南貴妃竟然為皇帝留下了一個皇子,更沒料到的是,皇帝亦是幫著瞞了天下人。
最震驚的,應該是皇後。
原以為隻有一個皇長子,是自己的威脅,是太子的威脅,沒想到還有個二皇子薄雲岫。
南貴妃藏著自己的兒子,讓皇後與關氏相互爭鬥。
皇後咬著後槽牙,這份狠,簡直令人髮指!
南貴妃大喪,皇帝第一時間下令,覆了護族,犬不留。
大批的軍士直奔護族駐地,奉命絞殺護族,有些族人早前出去辦事,所以並沒有回來,如今也不敢回來了。整個護族駐地,鮮淋漓!
原本設在林子裡的結界,竟然毫無用,被軍士闖。
老弱婦孺,無一倖免。
從護族落在韓天命的手裡,韓不宿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護族為了煉製不老葯,甚至拿活人去煉蠱,不擇手段的去做那些骯髒之事。
韓不宿深吸一口氣,聽著那些慘烈的廝殺,漠然轉。慘遭不幸的時候,那些自詡看著長大的族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說過話,所以現在……
韓天命跑了。
陸如鏡也跑了。
千麵倒是無妨,擅長易容的他,原就輕功卓絕,想抓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長福宮。
關勝雪聽聞護族驚變,腹疼早產,足足兩天兩夜,才生下了早產兒。 「是男還是?」關勝雪渾是汗,髮黏糊糊的在麵上,床榻上滿是殷紅的鮮。
墨玉呼吸微促,「是兒。」
有東西好似忽然崩裂,關勝雪眼底的希,瞬間破滅得然無存,「怎麼會是兒呢?為什麼會是兒?為什麼?」
護族遭逢大難,若是能有個兒子,那韓天命就有了骨後嗣,可現在……
「娘娘,兒好,心。」墨玉忙道。
穩婆和宮還在收拾東西,滿屋子極盡淩。
「墨玉!」關勝雪黑著臉,「別讓人知道,我生了個兒,暫且封鎖訊息!皇上一心要剿滅護族,如今還要顧著南貴妃的喪儀,若是他知道我生了個兒,恐怕會龍大怒。」
墨玉點頭,當即放下孩子往外走。
關勝雪疲憊不堪的抱起孩子,瞧著小小的,皺一團,紅彤彤的孩子,心中百集,「你爹生死不明,我該如何是好?為什麼……若你是個男兒,娘一定會助你登上九五之位。」
偏偏,是個兒。
窗戶忽然開啟,一道影快速竄房中。
「如何?」韓天命安然坐在床邊,「辛苦了。」
關勝雪忽的淚如泉湧,「你怎麼敢進宮?」
「我抱抱!」韓天命出手,接過繈褓中的孩子,「是兒是?」
「是個……兒!」關勝雪拭淚,「我沒能給你生個兒子,你會不會……」
「兒好!」韓天命欣喜若狂,「真好!是個閨,是個兒!我終於得償所願了!甚好!甚好!」
不死之蠱的副作用又要來了,眼下正是好機會。
而且……
「你在看什麼?」關勝雪不解,「孩子有什麼不對嗎?」
「這孩子……」韓天命瞇了瞇眸子,脈雖然不是絕對純,但也是極好的骨,至傳承了大半巫族脈,簡直就是極好的養蠱容。
下一刻,關勝雪駭然心驚,「你做什麼?」
眼睜睜看著韓不宿將什麼東西,快速放進了孩子的子,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還睜著眼的孩子,忽的閉上了眼睛,麵青白。
「你殺了?」關勝雪急了。
韓天命搖頭,「我將蠱放進了我們兒的裡,以後能護著長大,就算沒有我在邊,蠱也能護周全。」
說著,他又將一個盒子遞給,「裡麵養著凰蠱,來日你若是想控製什麼人,便讓他服了凰蠱。若他敢不從,定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緩解的方子我已經寫好了,你且背下來,然後燒掉,記住了嗎?」
關勝雪定定的著他,竟是神使鬼差的接過了盒子,重重的點了頭。
蠱?
凰蠱?
燒紅的鑰匙狠狠的烙印在孩子的胳膊上,韓天命呼吸微促,「這將會為,護族主的標誌,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我不能久留,待有機會再來找你們!」
音落,韓天命縱一躍,快速消失。
關勝雪抱了孩子,心頭惴惴不安,這……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快速檢視孩子的胳膊,稚的胳膊被燙得又紅又腫,饒是如此,竟也沒有一聲哭啼,可見方纔那蠱……定不是尋常之!
出了宮,韓天命便將青銅鑰匙遞給了千麵,「收好,孩子還小,且留給你保管!」
千麵心驚,慎慎的接過鑰匙,「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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