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夜夜話
徐行之倒伏在九枝燈懷中,上衫除盡,皆落至腰間,線條上有汗珠順勢落,的溫度卻在漸漸流失。
他低聲說:“……銀環蛇印。”
鳴國鬼族向來擅長陣咒之法,其中便包括“蛇印”一招。“蛇印”又分為金環蛇印與銀環蛇印。前者呈淡青,中者滾燙如灼,經脈將遭火燒之苦;銀環蛇印則呈火,一旦中招,渾如沐寒冰,流凝凍。
雖然在咒印之時徐行之便驅靈力加以制,然則這一擊,那鬼修顯然是傾盡全力了的,徐行之再怎樣發力退,還是難免了一遭寒獄之苦。
此法還有一個特點,甚是古怪:一旦咒印結,鎖定件,就非打件不可,即使徐行之及時出手打死了那鬼修,咒印依然會落在九枝燈上。
唯有替他了這下,九枝燈才有可能躲過一劫。
九枝燈頭微哽,愧悔難當:“師兄,我不該這般大意……”
“現在說這話有什麼用?”徐行之咬牙關,抓住九枝燈的肩膀,低不絕,邊亦生出絳紫來,“服作甚?把裳給我穿好。”
孟重抑制不住緒,掌心生出淡淡華來:“師兄,你好好在這裏躺著,我這就替你將符咒……”
徐行之掙起半副子來,一掌拍開孟重的手:“讓周北南知道我因為這種小嘍囉傷?我非被他嘲笑一輩子不可!”
九枝燈一震,似有所悟,咬不語。
孟重死死咬牙關:“師兄難道毫不顧惜自己的嗎?”
徐行之卻一反常態,難得這般堅決:“哪來那麼多廢話?把服幫我穿上!都給我記住了,誰都不許對旁人說起我傷的事,這事兒揭過去便算了!”
方才祭壇炸裂之聲在這幽閉空間算得上震天撼地,徐行之剛剛系好腰帶,周北南便帶著一名丹峰弟子自一條通路中閃出來:“……剛才是什麼聲音?”
徐行之勉力靠在一塊稍大的祭壇石邊,翹著二郎道:“鬼族的蠱蟲忘記帶走了,嚇老子一跳。”
周北南哈哈大笑:“徐行之,你神鬼都不懼,怎就怕蟲子怕這樣?”
徐行之朝後仰靠著,不屑道:“你周大要是小時候病昏過去的時候差點被螞蟻分著吃了,指不定比我更怕。”
周北南並不願徐行之想起自己年之事,輕咳一聲,稍稍將笑容斂起,岔開話題:“你臉怎麼不大好?”
徐行之反問:“你不覺得這裏怪冷的嗎?”
周北南鄙夷道:“你真虛。”
徐行之隨手撿了塊石頭去砸周北南:“滾滾滾。有跟我打仗的工夫,不如去瞧瞧看還有沒有什麼網之魚。”
一番搜尋後,一行人確認這些作的鬼修無一倖免,盡數被剿,共計三十七,被溫雪塵幾道靈符封印,付之一炬,他們的魂靈乾乾淨淨地投胎去也。
……沒人發現其中了一首。
白馬尖深山坳。
剛剛出手傷了徐行之的鬼修首被拖曳至山間。
天已昏,數條藤蔓從的林深窸窣爬出,如遊蛇一般將那鬼修纏繞、紮,捆了一隻粽子。
隨後,藤蔓表面開始泛起雪白的細碎泡沫,那死人鬼修起先是沒了皮,很快又在燒灼中出了支離的白骨。
不出一刻鐘,他就被銷毀得連骨頭都不剩。
軀消亡之後,一抹亮從藤蔓間徐徐升起。
那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魂核。死之後,魂魄若在,就能靠此轉世。
而一藤蔓疾電迅雷似的出,將那已飄飛到半空的魂核擒住,喀地一聲,了個碎骨。
徐行之既有意瞞傷勢,自然無人瞧出端倪來,回程的一路上照舊笑鬧,就連向來細心的元如晝都沒能察覺到分毫異常。
回到風陵山,向師父與師叔複命述職歸來,徐行之已冷得失去了知覺,但他神志還在,撐著走回自己的居室時,還不忘跟幾個相的師弟打聲招呼。
將門一闔,徐行之便覺疲力竭。
他屋後有一塘常年滾熱的溫泉沐池,徐行之一邊解,一邊緩步朝那池子走去,一路上留下了泄地的白袍,橫掛的腰帶,以及踢飛的錦履。
走至池邊,他抖著手從懸掛在池邊的一隻葫蘆裏倒出幾顆藥丹,沒細數有多,將丹藥統統拋池中。
池水立時變為白,熱浪翻滾,藥香襲人。
徐行之一頭紮了進去,泡在其中,任藥泉蒸全。
然而大概是由於治療的時間延宕太長,在泉水中泡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徐行之再爬出來時,上仍是寒津津的,骨都冷得發痛。
他暗罵一聲見鬼,自知自己這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索囫圇去上水漬,著子走了出去。
滾熱的藥泉泡久了,徐行之腦袋有些昏沉,因此他回房後本沒注意到被自己扔了一地的都好端端掛回了鉤之上。
……直到他看清自己的睡榻之上趴了一隻乖巧可人的大團子。
那人扯著自己的被子,把自己裹了一隻茸茸的球。
徐行之一看便猜到這是誰了。
……畢竟大白日的敢登堂室、還敢掀他被褥的人並不多。
他一把扯過架上原本掛著的睡袍,將自己包裹起來:“重?”
一張汗津津的漂亮小臉兒從被子裏冒了出來。
他聲音又又甜,像是街面上賣的三文錢一斤的麥芽糖:“……師兄,我給你暖被窩兒呢。”
徐行之樂出了聲來,走過去把他逮出來:“誰你上我的床的?”
“師兄手好涼。”沒想到孟重本不接他的話茬,攏過他的手在邊,呵了兩下氣,“我給師兄暖暖。”
徐行之愣了愣,面皮竟然發了些熱,把手了回來:“……給我來這套啊。走走走,回你屋裏睡去。”
孟重說:“我不走。”
徐行之去拽他的胳膊:“起來。若是師叔去弟子殿查房……”
話音未落,孟重竟一把擒住了徐行之的手腕,發力猛拽,反一,把徐行之生生倒在了床上!
徐行之不知道那向來孱弱、風吹就倒的是哪兒來的氣力。或許是自己剛剛中咒、略虛的緣故,他竟是被制得半分掙扎不得,哪怕把手腕從孟重手中解放出來也做不到。
另一隻纖細漂亮的手趁勢蓋上了徐行之的眼睛,隔絕了室的燭火芒。
徐行之使盡氣力,卻紋難,只覺得上橫了一座泰山,幾乎要不過氣來。
孟重的聲音穩當當地從上方傳來,一如既往地溫,甚至聽不出他有在用力。
他蠻不講理地提出了要求:“從今天開始我要搬進師兄的房裏。”
他說:“我要看著師兄,不能讓師兄再傷。”
他又說:“我以前以為師兄什麼都能做到,是我太過懈怠。這次是我不察,害了師兄。我保證,以後這樣的事都不會發生了。”
徐行之漸漸不再試圖掙開孟重,也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孟重自顧自念叨了半晌,卻發現徐行之一不,不由慌神,立時從徐行之上爬下去,撒開了手:“……師兄?”
徐行之默不作聲地爬起來,活一番頸肩,又將腰部以上已然散的睡袍整好,站起來。
孟重慌之下,手腳並用地膝行到床邊去拉他的腰帶:“師兄,你理理我……”
一拉之下,徐行之差點被孟重當場剝:“哎哎哎,撒手。”
孟重帶著一點的小鼻音,委屈道:“師兄……”
徐行之仰天歎了一聲:“……你以為我要去哪兒?我去弟子殿把你的被褥抱過來!”
孟重眼睛一亮,立刻乖乖鬆手,跪坐在床上:“真的?”
“我一個人住這種寬敞的大殿,著實無聊得慌。”徐行之說,“你搬來住,我還有個能聊天解悶兒的。”
孟重興得兩腮通紅,赤著腳就要下地:“師兄有恙,我去搬。”
徐行之將他一把摁回了被窩:“我去。師叔那裏總要有個代,你去說,師叔難道會輕易放你來?”
言罷,他輕敲了敲孟重的額頭,“……呆在這兒,乖乖給我暖被窩。”
這話一出口,徐行之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一時間又難以分辨是哪里出了問題。
……就像他不清楚自己怎麼就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孟重這麼無禮的要求。
他只覺得這麼些年相下來,同孟重在白日裏一刻不離,在晚上居於一所,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接的事。
他很快換好了出行用的裳,打屏風後轉過來,一邊系腰帶一邊道:“你先睡下,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