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貍這次丟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葉補想要替他找回來。
沒人教那個傻乎乎的小道士該怎麼喜歡一個人,於是,他開始學習那個死去的人的一切。
他學那子穿被花染靛藍的服。
他為了學針繡把自己一雙手紮得千瘡百孔。
他學著不齒地微笑,看起來大氣又寬容。
葉補的變化如此明顯,南貍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南貍在發現這一點後,卻對葉補冷淡起來,不常他去自己房中了,也很像過去那樣,時常來逗弄他。
葉補越來越慌,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他愈加勤勉地練習針繡,試圖從各種植裏尋找到可以織就織的品種。
某日,南貍來看他,才說了兩句話,他就皺起了眉:“你為什麼背手?”
葉補慌張道:“沒,沒,沒什麼。”
南貍不再由著他的子,將他的手拉出來一看,臉登時沉了下來。
葉補的手心手背都腫了起來,滿布著有毒植的蟄傷紅腫,新的疊著舊的,乍一看格外恐怖。
葉補慌得不敢看南貍:“我……我……”
頃,他聽到了南貍含著厭惡的評價:“真噁心。”
葉補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眼來,呆呆地看著南貍。
南貍心極差地起:“我走了。”
南貍走後,葉補魂不守舍,去了後院,用皂角拼命手,妄圖把那些紅腫的痕跡從他的手上生生下去。
蠻荒裏的皂角是用油脂和植油脂煉就的,糙異常,在持續半個時辰的劇烈下,葉補雙手麻疼痛得厲害。
他一邊洗手,一邊疼得掉眼淚。
……然而他卻弄巧拙,把一雙手洗得更紅更腫了。
葉補沮喪地回到房間,來回兜轉幾圈,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從枕下出了他原本打算今日送給南貍的麻紗手帕,飛快往南貍的宮殿跑去。
……他想要講和,他不想讓南貍討厭他。
但是臨近宮殿時,葉補卻清晰地聽到從裏面傳來的摔砸聲,以及南貍近侍祝東風的安聲。
葉補一下沒了進去的勇氣,徘徊兩圈便要離開。
可就在他轉過去時,他清晰地聽到了殿南貍的聲音:“……你知道嗎?他居然想變雲華。”
……“雲華”是南貍王妃的名字。
葉補鬼使神差地到門上,側耳細聽。
祝東風說:“鸚鵡學舌,東施效顰,他是不配的。”
南貍很煩躁:“他和誰學不好?為何要著雲華學?他難道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他難道是人嗎?我最厭惡這樣惺惺作態學人相的男人!”
葉補張張口,卻發現自己失了力氣,半聲息也發不出來。
……他努力地想要變南貍真心喜的那個人,想要讓南貍高興一點點,但南貍卻為他下了這樣的評語。
真噁心,噁心。
南貍還沒來得及上一口氣,便聽到裏面又傳來南貍氣怒至極的聲音:“說白了,他和雲華也只有一雙眼睛像,其餘簡直是天壤之別。若他沒有那雙眼睛,任他死在蠻荒哪里我都不會管他!”
南貍當真是氣急了。
在他發現葉補開始學習他亡妻的種種行為舉止時,他便知道,葉補必然進去了那個自己不允許他進去的宮殿。
南貍最討厭有人悖逆他,更何況這次是對他最為言聽計從的葉補。
但他不願承認,在得知這件事時,他非常害怕。
說起來好笑,堂堂鬼王竟然會害怕一個蹩腳的小道士。
可雲華就是雲華,葉補就是葉補,他不喜歡葉補變任何一個人,更不願他變雲華。
在這樣的緒驅使下,他甚至暗地揣測起來,葉補是不是想要靠著模仿來要脅自己,暗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
他是不是在等待著自己向他解釋?
他是不是在暗地裏笑話自己焦躁異常的樣子?
他是不是以為他對自己當真有那麼重要?
南貍極其厭惡這種被威脅的覺,可在剛才對葉補發過脾氣、惡語相向後,他的心不僅沒有毫轉晴,反倒更加惡劣。
……他看上葉補,的確是因為那雙眼睛。
但是誰會因為一雙相似的眼睛就跟人形影不離地過上三年?
南貍吞下一杯苦酒後,把銀質的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
他滿心被煩惱填滿,甚至沒有留意到有一個靈力不足的小道士在門口站了很久。
還是祝東風注意到了虛掩門中那一道單薄又矮小的影。
他驚疑道:“……王妃?”
南貍霍然抬頭。
門口的小道士倒退兩步,轉便跑。
來不及想他剛才聽到了多,南貍臉大變,振袖一揮,力量一時沒能控制住,葉補猝不及防被這袖風掃倒,重重跌在地上,當即便是一口鮮吐了出來。
南貍站起來,手裏的酒杯竟然沒能握住,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地低語:“……葉補?”
南貍很騙葉補。
他有的時候故意使壞,騙葉補說他往湖裏丟了東西,但實際上那東西就在他的掌心,看著葉補撅著小屁盡心盡力地為自己忙碌,他就覺得很有趣。
葉補也抱怨過南貍騙他,抱怨過很多次,每次都像是蒙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唧唧地瞪著他。
然而這次,葉補的語調裏沒有一一毫的傷心和委屈。
或者是因為,這次他的確是認真地在說這句話了。
“……南貍,你真的是個騙子。”葉補抹了抹角,從地上緩緩爬起,喃喃道,“……你這些年都在騙我。”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大王上呆萌小道士的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