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山水向來養人,哪怕是外門負責灑掃的弟子,也在這方水土裡被養得潤白。但卅羅皮天生偏黑,無法轉圜,再著一襲白,活似綿羊圈裡混了頭小黑羊,為此,他沒被弟子們私下裡取笑。
嶽無塵為免麻煩,索吩咐制坊將卅羅的裳染黑,這樣他能自在些,也能免去弟子們與卅羅的無謂爭端。
眾弟子當然不曉得嶽無塵的心思,因此議論紛紛,說師父果然是偏寵這位來路不明的二師兄,連風陵傳承至今的服制都能為他輕易更改。
卅羅將閒話聽在耳裡,亦不去反駁,只在心裡冷笑。
……嶽無塵分明最偏寵的是那姓徐的,哪裡把自己真正放進眼裡過?
一想到此事,卅羅就覺得心中躁鬱。
——明明自己將嶽無塵視作一等一的仇敵,可嶽無塵的眼裡心裡,視作第一及唯一的,卻只有徐行之一人。
卅羅不允許。
他既將嶽無塵看得如此重要,那麼,嶽無塵眼中也只能有自己!
他在袖中攥雙手,想,待自己能握劍,修習了那風陵劍法,他就要讓嶽無塵瞧一瞧,被他視若珍寶的徐行之,在自己劍下什麼都不算!
嶽無塵似是不知他的心思,又似是本不關心他存有什麼心思,只一味對著座下的徐行之淺笑。
次年,兩年一度的東皇祭禮召開。
嶽無塵心中早有準備。因此,當徐行之將一個好奇地左顧右盼的漂亮孩子帶到他面前時,他半分驚訝都無,只溫和詢問道:“這孩子是誰?”
徐行之對答如流:“回師父,這是我從山裡撿來的小孩兒,名喚重。我看他無父無母,著實可憐,又懷有靈,是個可塑之才,便將他帶了回來,想問問師父,能否將重收山中,給他一個落腳之?”
重從不懼人,大膽地上下打量嶽無塵一番,便轉頭問徐行之道:“徐師兄,是不是拜這位仙人門下,我便能做你的師弟了?”
徐行之失笑,並不允諾,而是將目轉向嶽無塵:“……師父?”
對著重這張紅齒白卻野難馴的人面,岳無塵心中一分分地下來。
——他想到了那在蠻荒中天懸掛著的,想到了那往日了一點傷都要撒哭泣、卻死活不肯將自己負因果、皮焦爛的原因告知徐行之的偏執青年。
嶽無塵輕聲道:“‘重’……‘重’。是個好名字。可有姓氏嗎?”
“重”之名是徐行之為他取的,姓氏還未想好,但聽嶽無塵這般詢問,徐行之哪裡不知師父這是已起了將他收山中之意,忙拉著重,示意他跪下。
重撅了噘,不大願對一陌生人下跪,但一想到今後或許能和這個有趣之人多相與些時日,他權衡一下,覺得還是劃算的,便袍跪下,乖巧道:“……回師父,還沒有。”
嶽無塵目溫,道:“我賜你一姓,為孟。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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