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舟一下擺,緩緩下跪,並未因著額頭上的傷而皺半分眉頭,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趙昂不過一介庶人,罪臣找他尋仇,並不為過,倘若陛下覺得趙昂有什麼非得活著的必要,那麼他活著能做的,罪臣也能做。”
趙熙驟然瞇起眼。
陸平舟的話,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了皇室暗衛的事。
像是沒看出年天子眼底的狐疑,陸平舟繼續道“先太後殯天前,曾給陸家下過一道懿旨,讓陸氏子孫世代效忠朝廷,鏟除佞,永保江山。陛下,蘇家的覆滅,是罪臣做的。”
他雖然憎惡先太後,但在大是大非麵前,拎得很清。
趙熙聽罷,滿目震驚。
他記得,蘇家是被太後的一顆棋子整垮的,卻原來,背後竟然還有陸平舟作為推手麼?
如果反推回去,那麼很多事,細思極恐。
陸家的忠心,趙熙比誰都清楚,可陸國公已經領了神兵司和遼東鐵礦兩要職,若是再把培養皇室暗衛的任務給陸平舟,陸家的權利未免太過集中。
趙熙有些猶豫。
但猶豫的同時,他又知道陸平舟是個十分有本事的人,皇室暗衛給這樣的人,興許能更近一步,達到天鷹衛的高度。
思量許久,趙熙問他,“你說你是在為先太後辦事,倘若朕要你表忠心,你待如何”
陸平舟叩下頭去,“陛下說如何,罪臣便如何。”
趙熙看著他,陸家一個二個都是骨頭,先有陸國公,再是陸行舟,現在又是陸平舟。
“雲氏天鷹衛,你聽說過沒?”趙熙問。
“略有耳聞。”陸平舟跪直子,如實道。
“朕手上有一批人,現在給你五年時間,倘若五年後,他們不了第二個天鷹衛,你便提頭來見,如此表忠心,你可有異議?”
“罪臣叩謝皇恩。”
……
溫婉一直覺得大伯父厲害,這次趙昂被剖心一事,更是讓欽佩不已,在趙尋音麵前誇了半天。
趙尋音聽得酸溜溜的,“那是你爹不在,你爹要是在,他能讓你更解氣。”
溫婉好笑,“娘這是想爹了吧?”
趙尋音嗔一眼,“都多大人了還沒大沒小的。”
溫婉托著下,“不大啊,我還沒親呢!”
提起這事兒,趙尋音的心就格外好,“個空去陸家走一趟,把你們倆的事兒說一說。”
“倒也是。”溫婉點點頭,“我要出嫁,孃家得添妝,祖父祖母大伯父文姨娘,還有陸晏彬小兩口,太他們總不好意思拿出手吧?”
一聽兒要過去狠狠宰一筆,趙尋音角微微了。
……
親是在宋巍孝期滿之後,距離現在還有兩年時間,溫婉不著急,先去了四海客棧找溫順。
溫順最近在牙行打聽到一不錯的鋪麵,正想去找溫婉一塊看,溫婉就來了。
“姐,最近忙啥呢?把我一個人撂這兒,我還以為你都忘了自己還有個弟弟。”溫順一張白凈的小臉上滿是幽怨。
剖心案太過駭人,溫婉沒跟他提及,隻道“忙著親。”
“啊?”溫順愣神過後,眼睛裡出幾分期待,“你終於想通不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瞎說什麼呢?”溫婉推開他湊上來的腦袋,“你姐夫有那麼差勁嗎?”
“不是差勁。”溫順說“誰讓他那幾年老是整我,我就想看看你要嫁給別人,他著急上火來京城搶親的畫麵,肯定特彩。”
溫婉暗暗翻個白眼,心說早在很多年前自己都不知道的況下就被某人視為囊中之吃得死死的了,隻提了一個和親,某人就醋了好一段日子,還想嫁給旁人?下輩子做夢去吧!
溫順朝看來,笑容裡滿是興,“是哪家貴公子這麼有眼?”
溫婉沖一笑,“寧州宋宅那位行三的公子。”
溫順頓時垮下臉來,“不是吧,你們倆都這樣了,還能和好?”
溫婉從他麵上看到了“沒勁”二字。
溫婉“剛來那天,我聽你的語氣盼著我跟他和好的,怎麼著,這纔多日子就改主意了?”
“那時候是我眼皮子淺來著。”溫順輕哼,“來了京城一段日子,我發現這兒比他優秀的人多了去了,最重要的是年輕,我姐這麼,就該找個年輕的,多登對。”
溫婉覺得,遠在寧州的宋巍一定覺得自己被狠狠紮了一刀。
……
確定好鋪麵,溫順隔天就帶著東子從四海客棧搬出來,去鋪子後院安置。
溫婉尋個空,坐上馬車去了陸國公府,把自己和宋巍要親的事兒一說,驚呆了滿屋子的人。
陸晏彬著角,“不是吧,堂姐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親,有這說法嗎?”
“我說有就有啊!”溫婉笑得明,“到時候,別忘了隨禮。”
陸晏彬一口茶嗆住,轉而看向上首神莫名的陸國公,“我就說,堂姐怎麼會突然心來第二次親,原來是等在這兒呢!”
那眼神裡,滿滿是對祖父即將被痛宰一筆的同。
陸國公早在聽說溫婉和宋巍要重新親那句話時,就已經在疼了,果然下一刻就聽到溫婉開口,“我是個嫁夫隨夫的人,嫁妝都要為了夫家著想,三郎喜歡祖父的藏品,到時候別忘了多隨幾件呀!”
陸晏彬看著祖父吃癟的樣子,忙用摺扇擋著忍不住上揚的角,滿臉的幸災樂禍,但在對上一旁陸平舟的視線時,忙乾咳兩聲坐端正。
陸國公低聲咕噥,“我看你不是來做客,是來要賬的。”
溫婉笑,“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溫婉觀察微,祖父雖然還是板著臉,但在聽說和宋巍要親時,眉眼間明顯舒朗開來,可見心中是歡喜的。
……
踩著四月的尾,皇後董晗為趙熙生了一對小皇子。
當得知是兩個小子,溫婉驚了一驚,“為什麼我之前一點訊息都沒得到?”
趙尋音攤手,“我也沒聽說皇後懷的是雙胎。”
溫婉憧憬起來,“陛下俊無儔,娘娘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們倆生的小皇子,一定很可,娘,咱們去瞧瞧吧。”
“等洗三。”趙尋音說,“到那天,就算你不樂意,宮裡也得來人請你。”
洗三這日,宮裡格外熱鬧。
董晗的生母曹氏早在董晗懷胎八月的時候就宮陪著了,嫂子杜氏則是隨著命婦們今日的宮。
當下,命婦們給皇後請了安之後便在外間的靠背椅上落座,怕吵到皇後,說話聲放得很輕。
溫婉隨著趙尋音來時,命婦們忙起行禮。
趙尋音客套一番後,直奔裡間,然後就看到兩位嬤嬤各抱著一個小嬰兒餵,曹氏和杜氏坐在一旁,曹氏滿麵喜,杜氏則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嬰兒裹在紅繡天賜福的滾邊繈褓裡,三天時間,還沒長開多,又因為雙胎量小,沒什麼勁道,吃有些費力。
董晗躺在榻上,見到溫婉和趙尋音,笑了笑。
趙尋音母屈膝給行了個禮。
董晗道“自家人,無需多禮。”
趙尋音問,“覺如何,可還有哪兒不舒服?”
董晗原本沒什麼的小臉驀地染上一抹薄紅,“就是剛生那會兒有些疼,現在好多了。”
趙尋音攜著溫婉坐下來,喜道“我那時隻覺得娘孃的肚子有些尖,不想竟是雙胎,雙喜臨門,要恭賀娘娘喜得龍子了。”
董晗赧道“其實胎像坐穩之後,太醫就跟我說了是雙胎,隻不過為了保險,我一直沒往外。”
事實上,是想給陛下一個驚喜。
聽娘曹氏說,陛下在剛生產完昏睡期間來看過一次,之後便直到現在都未曾出現。
董晗知道他朝務繁忙,對此並無任何怨言。
“瞞著是好事兒。”趙尋音說“不怕一萬怕萬一,現如今後宮可不止你一個人,該防範的還得防範。”
趙尋音說完,掃了眼寢殿,見一旁的長案上放著不賞賜,便問“陛下來過沒?”
董晗道“聽母親說,我剛生產完那天晚上陛下來過一次。”
趙尋音一聽,頓時笑罵,“這臭小子太不像話了,一會兒我過去說說他。”
董晗本想勸阻,就被嫂子杜氏接了話,“娘娘懷了雙胎還瞞著陛下,可別是惹得陛下不高興了吧?”
曹氏臉一沉。
平時在家裡,大兒媳如何不靠譜都能睜隻眼閉隻眼,可現在是在皇宮,竟然還這般沒眼!
溫婉笑看向杜氏,“那董家嫂子可要好好祈禱祈禱陛下沒生氣,否則咱們這一檔子人全都得遭殃,你個當嫂子的更是難逃責難。”
杜氏沒料到溫婉會接腔,當下被堵得啞口無言,臉青白織。
溫婉懶得再搭理,等孃喂完,就和趙尋音一人抱了一個去外頭行洗三禮,再抱回來時,裹在包被裡的兩個小娃哭得臉都紅了。
溫婉一一鬨乖,然後放到董晗旁邊躺著,小娃力不支,哭過一陣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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