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轉過，看向初醒的董晗，“朕吵到你了？”

“沒有。”董晗搖搖頭，“是臣妾睡眠淺。”

說著，慢慢垂下眼睫，“陛下，對不起。”

原本以為懷的是龍胎，結果出生變了雙胞胎。

現在，驚喜大概變了困擾，白天命婦們隻是不敢說，所以沒人在麵前提及皇室雙胎，可背下，不免一番議論。

朝堂上，就更甚了吧？

“對不起什麼？”趙熙在搖籃旁邊坐下來。

“是臣妾存了私心瞞雙胎一事，臣妾有罪……”

趙熙沉默片刻，“既如此，想來你也知道皇室不該存在雙胎，名字朕隻會賜一個，選吧。”

董晗靠在床頭，聞言，雙手攥著錦被。

同是上掉下來的，舍了誰都覺得揪心，可不捨又不行。

一時之間，董晗無法做出抉擇，眼眶含淚，向趙熙，“陛下是打算賜死還是……”

趙熙沒言語。

董晗臉一白，著聲，“哪怕是送出宮都好，求陛下留他一命。”

“那便送去寧州宋家。”

趙熙的回答，讓董晗覺得他是一早就想好的。

白天的洗三宴他沒來，想必就是在斟酌這件事吧？

至於為什麼想送去宋家，董晗無從得知。

……

皇室雙胎的事，因為生產之前沒半點訊息，臨盆那夜來不及做任何理，以至於現在弄得滿朝皆知。

這幾天大臣們上奏的容，大多與雙胎有關。

不過好在，本朝隻是不允許皇室雙胎存在，並未迷信到覺得雙胎不祥，非要死一個的地步，朝們所討論的，無非是其中一位小皇子何去何從的問題，算是比較人道。

商量了大半個早朝才拍板，宣景帝最後下旨，會送一位去寧州宋家，養在鄉下永不歸京。

……

一夜之間喜當娘，正在吃早飯的溫婉一口粥嗆住，咳得麵漲紅，看向傳話的豆蔻，“你剛剛說什麼？”

豆蔻隻好又重復了一遍，“陛下已經下了旨，會把其中一位小皇子送去寧州宋家養著，好像還說，永遠不得歸京。”

溫婉和趙尋音對看一眼。

趙尋音嘆氣，“難怪洗三那天陛下一直不肯去看，連名兒也不賜，我就知道。”

溫婉有點懵，“娘，為什麼非得送一個出去？”

趙尋音道“若是其他妃嬪所出，倒還有被留下的可能，可這倆都是皇後所出，同一天生，無法確認誰是嫡長子，為免以後帶來患，隻能留下一個，陛下沒讓死，而是送出去，已經很人道了。”

溫婉好笑，“得，這下子我們家幾個寶齊活兒了。”

趙尋音不解，“什麼意思？”

“當初懷著柒寶的時候，想著怕是個男孩兒，還備了個小名墨寶，您就等著瞧吧，即便我不寫信給三郎，那小皇子去了宋家，也一準墨寶，跟元寶進寶和柒寶他們一輩兒。”

原本“墨寶”這個孩子，溫婉是打算自己生的，現在好了，白得一個，也落得清閑，多生一個，人都要老好幾歲。

宣景帝安排了人護送，外加兩位嬤嬤，到寧州宋家時，小傢夥剛好滿月。

喜當爹的宋巍見到他，跟溫婉的反應差不多，直接定下，“以後就墨寶吧。”

進寶看著繈褓裡白白的小娃，忍不住手了他的小臉，問宋巍，“爹爹，娘親這麼快就生弟弟啦？”

對此，宋巍還能怎麼說？自然隻能預設。

柒寶看看進寶，喊著“小哥哥”，又指了指搖籃裡睡的小娃。

進寶說“那是小弟弟。”

“小弟弟？”柒寶好奇地眨著眼睛，走到搖籃邊，爬上小榻盤坐著，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宋元寶站在一旁，看看趙熙的兒子，再看看自家閨，一臉復雜。

他跟趙熙同一天的親，中間隔了那麼久的國喪，葉翎和皇後懷孕的時間竟然還能差不多，臨盆更是，皇後生產完十天不到，葉翎就發了，他們家的是個閨。

然而現在，趙熙的兒子，了他的弟弟。

宋元寶覺得趙熙這廝是在心膈應他。

宋老爹倒是樂嗬，“老婆子在的時候就天唸叨著兒孫滿堂，孫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管他誰家的，來了咱這兒，今後就是老宋家的人。”

又跟宋巍商量，“等你守完孝回京，我就不去了，在這兒守著老婆子，順便帶帶小孫子。”

若是換了以往，宋巍不得要勸一二，可現在，心境不同了，他能理解父親的想法，便沒說反駁的話。

“三郎現在是三個兒子一個閨，真有福氣。”宋二郎一臉羨慕。

他們家以前總想著要兒子，結果連生仨閨，弄到現在，兒子是有了，閨全沒了，一想到這事兒，宋二郎心裡就堵著，難。田氏那年紀，怕也生不出什麼來了，他想等回京納個妾，總不能這輩子就一個兒子吧，可一想到田氏的潑辣，又覺得頭疼。

宋巍給溫婉的來信上，果然寫著那個小傢夥占了墨寶的名字。

溫婉看後，覺得宋巍這廝怕是想借著大婚誆生三胎，纔不要，於是提筆回命中註定咱家就三個兒子，宋大人，好好笑納吧！

……

送走一個，剩下的那位皇子在滿月宴上被宣景帝賜名趙鴻旭。

滿月宴後，由陸行舟統領的北伐軍隊班師回朝。

燕京早已被攻陷，梁王手底下雖然還有幾十萬大軍，但了朝廷的資補給，撐不住多時日，他卻不肯投降，生生拖到全軍覆沒。

趕去營救的梁王世子傅子川被斬落馬下，萬箭穿心，據說清理戰場的時候，有人見他手心裡著一枚鑄紋古怪的銅板，死都不肯鬆開。

軍隊歸京這天，溫婉起了個大早，陪著趙尋音和陸晏禮吃早飯。

陸行舟他們城後，要先宮述職，因此回府還需要點時間。

溫婉見趙尋音有些心不在焉，就笑，“娘是不是想到爹要回來，近鄉怯了？”

趙尋音搖搖頭，“隻是想到你爹他……”

那次被北燕螭龍衛襲，陸行舟傷到，宣景帝請了雲十六去醫治，之後就徹底沒了訊息，到底醫什麼樣，趙尋音到現在都不知。

原本，丈夫得勝歸來，該高興才對，可一大早眼皮就跳，心裡不安。

“爹怎麼了？”溫婉問。

陸行舟被襲又請雲十六醫治的事，一直不知。

“沒什麼。”趙尋音低下頭，給陸晏禮夾了一個小籠包。

早飯後，為了消除心中的張，趙尋音拉著溫婉坐在小榻上打了會兒絡子，問，“你們親的婚服，打算請哪家繡坊做？我好讓人提前備下料子。”

溫婉想了想，“既然還有兩年時間，我打算一針一線都經自己的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趙尋音輕嘆一聲，“當初你們親，我和你爹都不在，這事兒上，你爹是留有憾的，好在上天註定，你們還能第二次親，這回肯不能草率，定要辦得風風的。”

溫婉抿笑，“我的風，還不都是孃家給的，嫁妝什麼的，你們看著辦吧！”

趙尋音額頭，“就你這麼個閨，你爹隻怕恨不能掏空家底給你陪嫁。”

大軍凱旋，封賞加上設宴，陸行舟直到下午纔回來。

豆蔻進來稟報時，神有些不同尋常，支支吾吾的。

趙尋音被急到，懶得再聽說，起就大步走出流芳院。

溫婉忙拉著陸晏禮跟上去。

娘三個在垂花門外見到陸行舟。

溫婉直接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坐在椅上的男人，“爹？”

出征那麼久，他原本白皙的麵龐被風沙磨得糙了許多，五線條卻越發顯得堅毅冷，眉下一雙深邃的寒星眸，在見到妻兒時逐漸攀上一抹。

陸晏禮抿著小抬頭看溫婉，“姐姐，爹爹為什麼不下來自己走？”

溫婉也想知道，瞥向一旁的趙尋音。

趙尋音顯然比淡定得多，隻是眼眶微熱地看著陸行舟，裡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至，比想象中被抬著回來要好太多了。

溫婉急了，“爹，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陸行舟笑著，“一個不慎，中了敵人的招罷了，這在戰場上很常見，無需在意。”

“那您的……”溫婉說著，已然紅了眼圈。

趙尋音嗔道“兩大國戰，你爹能在中招後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就別說些喪氣話了，快進屋吧。”

趙尋音這話，顯然有些蓋彌彰的意味。

溫婉聽出來，娘早就知道爹在戰場上了傷，所以先前才會那麼淡定。

大好的日子裡，溫婉也不想哭喪著一張臉，了陸晏禮的小手，“爹爹都回來了，你還不去親近親近他？”

陸晏禮鬆開溫婉的手，邁著小短跑向陸行舟，裡糯糯地喊著“爹爹”。

陸行舟見到兒子，說不出的欣，沒辦法再給他舉高高，隻能他的腦袋，問“有沒有想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