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一下,石屋子高大寬敞,炕前也足夠寬敞,他椅進來竟然不覺得擁。
炕上和地上還放著一些老木傢俱,年頭久了油汪汪的,卻依然很結實,款式也觀大氣。
這應該就是菀菀孃的嫁妝了。
林菀幫襯著在炕前支一桌,讓陸正霆、林母等人坐下吃,不管乾啥,先吃飽纔不虧。
大兒子林富強,二兒子林富民幫著林大伯陪客,還把林父也請上去,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林大伯紅滿麵的,舉著酒杯,“隊長,會計,吃著喝著,可別和我客氣。”
周隊長抿了一口酒,並不放開吃喝,他不是來吃飯的,他是來還人的。可說實在的,林家的事兒,他真不樂意摻和。
要林菀是個兒子,棒棒的,他給撐撐腰也行,這麼一個閨,倆哥哥都不行,林父也不好,還真是不好辦。
十來分鐘以後,氣氛正熱絡呢。
林菀突然就站起來,端著茶碗,“隊長大爺、會計叔,今兒是我回門的日子,以水代酒謝你們賞。”
幾個人都端起酒盅來,說兩句場麵話然後把酒喝了。
林大伯紅滿麵,林父忐忑擔心,周隊長坦然自若,林會計隻管大口吃喝。
周自強“菀菀,今兒這頓飯是你請的還是你大伯請的啊?”
林菀笑道“當然是我請啊。之前我嫁人的時候,婆家給的聘禮不是被大伯要去使嘛,說等我回門要替我張羅酒席呢。”
趙全剛要反駁說這飯是他們代請的林菀要還,林菀卻不給開腔的機會,“大爺、叔你們都吃好喝好啊,我請客,大伯幫我張羅,沒病。”
林大伯酒上頭,忍不住就說了句大話,“請隊長吃飯那是臉麵,當然是我請啊,能讓孩子破費嘛。”就出了一瓶酒,其他現的。
林菀看他說得那麼順,就笑了笑,繼續道“大娘大爺明事理,當年我懊渙耍分家的時候,我大伯還說過呢‘我住著老二家的房子,當然要幫襯他們一家子。以後菀菀娘就在家裡照顧孩子,別下地,工分我家出。我家四個兒子,這點還不是很輕鬆?’”
林菀學著他的語氣,說得惟妙惟肖。
林大伯直了脖子,“這是什麼……”
趙全也矢口否認,“菀菀你說啥話呢,沒有的事兒,別糊塗啦?”
林菀揚眉,“大娘,我咋會糊塗?你一直說我腦子好,記好呢。你們在我翱磺胺6牡模你們忘了。因為這,我爹孃為了給哥哥們結婚,就主搬出去,把房子給你們住,我孃的嫁妝櫃、桌凳、木箱、炕櫃也都留給你們的。我結婚嫁人,聘禮都不要,全部留給你們給三哥娶媳婦,這還能有假?”
林大伯如同被人掐著脖子,想大聲否認,卻對上週隊長探究的眼神。他便扭頭背著周隊長,用眼睛使勁剜林菀,警告別說話,卻又對上陸正霆那雙幽沉的黑眸,泛著冷冽的芒。
他突然如鯁在,意識到林菀跟自己耍心眼,這哪裡是讓大伯撐腰,分明是找人撐腰來跟自己算賬啊。
陸正霆淡淡道“我媳婦兒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如果當年你們真的做過這樣的保證,又占了我嶽父的房子,那就該負起責任。如果不想負責,那就立刻搬出去,把這幾年租賃的錢算算清楚。”
林菀不夠資格和林大伯板,孃家不行村乾部也不撐腰,可現在有陸正霆,他足夠跟林大伯板,也足夠讓村乾部重視。
這局麵一下子就發生很大的變化。
林大伯張口結舌,跟被人紮住了脖子一樣說不出話。
趙全急了“菀菀,你這是說傻話呢?大伯大娘花錢給你接風請客,你就這樣對我們?”
大兒子也跟著嗬斥林菀,“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二兒子卻沒吭聲,顧自喝了一盅酒。
林菀一臉無辜,“大娘,你別激啊,我隻是提醒你們一下。你們說不用我娘上工,讓專心照顧孩子,一天給八個工分。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啊。你們還說要攢錢送我爹去大醫院看病,讓他早點好起來。結果這麼多年,房子你們住著,工分和錢卻沒見著呢。我也怕大伯大娘被人說刻薄自私就想占便宜,幫你們想想嘛。”
他們說了嗎?當然沒說!當年房子就是他們耍手段強占的,爹孃知道不過隻好搬出去。可說沒說都全憑一張,畢竟房子和傢俱是被林大伯霸占著,那說有這約定,別人也不知道真假。
要是沒約定,人家為什麼把房子和傢俱給你們?
這酒喝不下去了!
要是擱平時,林大伯立刻就讓兒子們手,看誰敢欺負他!
可現在周隊長、林會計和周自強在呢,還有陸正霆。
陸正霆坐在那裡,安靜得不說話,可存在卻比周隊長加上林會計還要強,他一眼掃過來,黑幽幽的眼眸就足夠讓林大伯心臟咕咚一下的。
“二弟,弟媳,你們說良心話,這些年大哥大嫂對你們咋樣?這房子是不是你們自願給侄子結婚用的?”
林大伯又把矛盾對準林父,他認定弟弟好說話,隻要他承認是主讓給自己的,那就沒問題,並不是自己強搶,也不是約定用工分換的。
林菀看了自己爹一眼。
林父看著林菀,心裡翻江倒海一樣地湧著,他怎麼也想不到向來傻乎乎的閨突然這麼厲害了。從前眼裡隻有陸正琦,隻有自己的好姻緣,哪裡想過家裡人?
這會兒……林父眼眶潤,忍不住低頭了眼淚,經歷挫折閨懂事了,他欣之餘又有些心疼。
林大伯以為他妥協了,哼一聲,“閨,你可不能不說良心話啊。大伯對你咋樣,你自己知道。”
這時候林父把一盅酒一飲而盡,忍不住咳嗽幾聲,用手背了,才道“當年咱爹走得早,大哥說兄弟各人掙命,讓我們自己掙錢娶媳婦。我和三弟就沒吃過大哥。等我找到媳婦兒,蓋了房子,大哥說老孃年紀大了,沒過福,應該住新屋子,我就把娘接過來。”
林父繼續道“接了咱娘,你說不能讓我們自己照顧,要大家一起照顧,然後就都搬過來住。我就覺得既然大哥來,那三弟也一起來吧。”
他是樂意的?當然不樂意,可林大伯這人蔫壞,背地裡各種小作,治又治不了他。
“後來老孃沒了,大哥說孩子大了該分家。你兒子多,是我們老林家的脊梁骨,所以應該你住這老屋,讓二房三房出去自己想辦法。嗬嗬,大哥,這房子你住久了就了老屋?”
趙全著嗓子喊道“怎麼,你現在不認賬了?當年我們把家底給你們,換了這個房子的。你別不認賬。”
林母頂回去,“你有什麼家底?給的錢還是糧食?各家有什麼村裡沒有不知道的,你倒是說出來大家聽聽?”
林大伯“反正是你們自願的。你們兒子那樣,不中用,你們想過繼我小四,我不同意,你們就說先把房子給侄子住著……”
林父苦笑,“大哥,你窩裡橫也有年頭了。打小時候你就趁著爹孃看不見從我和三弟裡奪乾糧吃。我蓋了房子你占去,不就是欺負我兒子病著也不好,不敢怎麼你。”
“你可以不同意,不給啊,沒人……”林富強喊道。
林父“大侄子你這話可人,我不同意?我敢不同意?是誰半夜給我鎖門,半夜撬我們的門?養個去殺了吃掉把骨頭丟我們家?是誰給我們門上塗屎?你當我不知道呢?”
林大伯父子幾個做了多惡心人見不得人的事兒?林父都一清二楚,可他知道自己是沒的的,不得已也就認輸。
周自強驚訝地看著他,“林富強,你這麼牛呢?也忒猥瑣了吧?”這些事兒林父不說,還真沒人知道。林菀想想,原主也知道這些事兒,卻不知道是大堂兄乾的,主要是不信。
林富強沉著臉,“別胡說,我才沒有。”
林富強平時是個老實穩重的男人,作為長子也經常去大隊開會,人模人樣的。
林母冷冷道“有一次你和我對了個臉,你還狠狠地威脅我,說不想死就滾,你忘了?”
林富強矢口否認。
林大伯就喊自己兒子們趕過來,“他孃的,這是要翻舊賬啊。”
炕上林會計已經吃飽喝足,他打了個飽嗝,笑道“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吧……”
一屋子人唰的一下子,都把視線投向他。
周隊長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想好再說。
林會計被他嚇得了,又笑道“當年審批地基、蓋房子的文書都在大隊呢,一查就清楚。房子是誰的就是誰的。就算當年借了住,這會兒屋主想要回來,那也得歸還。”
林大伯冷笑,等著林啟禎,我倒是看你有沒有命住!
林菀笑道“咱們村大隊是非常靠譜的,文書這些絕對保管好好的。既這麼著,我看今天就算算吧。住這些年該我爹孃多錢糧,一併算清楚。親兄弟明算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