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飽了好上路。”

道長抓起一只，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從小就住布集鎮，本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沒招過誰，沒惹過誰。

出門上街買塊布，被關了小黑屋。

五個染布工，個個醜如豬，猛如虎，番將我欺負。

命懸一線，我起了殺心，殺了豬，宰了虎，翻過高牆吃豆腐……”張亦凡眼淚漣漣，絮絮叨叨。

一曲小調，曲調幽怨，字字不平。

“天意如此，哭有何用？” “我不過塵世中一書生，得上天如此眷顧，是我無福，還是蒼天無眼。”

“蒼天也懼惡人，專撿老實人欺負。

自你一怒殺人之後，可還有人敢欺負你？” “自那之後，只有我殺人，再無人欺我。”

“逆天之人，天不敢欺，何況人乎？” “天不欺我？明日午時，天就要殺我。”

張亦凡垂頭喪氣，萬念俱灰。

“你不必如此沮喪。

為師掐指一算，明日大吉，不宜殺人。

後天才是宜宰殺之日，一定是牢頭記錯日子。”

“多活一日，徒增煎熬，倒不如痛快一些。”

張亦凡頹喪倒臥，不再理會老道。

老道吃喝痛快，也倒頭睡了。

次日一早，兩名牢頭便來開門提人，催促二人起。

“老家夥，你不是說今日大吉，不宜殺人麼。”

張亦凡艱難起，小聲抱怨。

“昨夜喝了點酒，有些恍惚，掐錯了手指。”

道人一臉晦氣，失去了往日自信。

過道森，二人磨蹭而行，兩名牢頭一路推搡，將他們帶出牢房，牢獄大院已黑跪倒一片牢犯。

二人被推搡人群邊緣，跟著跪倒在地。

一道聖旨宣布，全場一片歡騰。

原來是新朝皇上登基，大赦天下。

張亦凡一臉懵，茫然而立，不知所措。

“終於改朝換代了，老子賭對了。”

道長一臉癲狂，鼓掌而舞。

“師傅，你是活神仙，徒兒一拜。”

張亦凡終於回味過來，拜倒在地。

七日後，深夜。

荒山野嶺，風陣陣。

“師傅，這什麼地方，怎麼如此森。”

一夜風撲面，張亦凡打了一個寒戰。

“土塚林立，自然是一墳地。”

道長有些不耐煩。

“深更半夜，到墳地作甚？”張亦凡越發張，緩步退，落後了幾步。

“今日此填了一新墳，我們去探一下。”

道長回頭，詭一笑。

“你要盜墓？”張亦凡驚呼出聲。

“墓中是一個人，師傅坐牢幾年，很久沒見人了。”

道長笑得越發詭異，眼泛綠。

“師傅，你是得道高人，萬萬不可行此傷天理滅人倫之事。”

“為師是為你著想，年人氣方剛，要多多曆練。”

一把扯住了退的徒弟。

“不要啊，師傅。”

張亦凡急忙後撤掙。

“嘿嘿，這由不得你。”

道長一臉笑，扯了張亦凡，淩空一甩。

張亦凡耳邊風呼嘯，一跌數丈，落地狼狽爬起，頓時目瞪口呆。

面前一座黃土新墳，新挖的土，竟有一氣撲面。

“挖開。”

師傅將一把鏟丟在他面前。

張亦凡不敢頂撞，乖乖地拾起鏟，上前挖掘。

師徒二人番上陣，很快便挖盡浮土，挖出了一嶄新的紅木棺。

“打開它。”

道長沉聲命令。

“師傅，你是前……輩，如此事，還是你先上。”

張亦凡退卻一步，將鏟遞給師傅。

道長瞪了他一眼，接過鏟，狠狠撬了幾下，將棺蓋撬開。

昏暗月照，棺人睡臥，沐月容，清純聖潔，宛如出塵之仙子。

道長端詳片刻，自腰間布袋出一柄鋒利小刀，探湊近，小心翼翼地沿著人面部廓劃出了一條細細的線。

然後出一個小葫蘆，開啟木塞，沿著線倒了一些紅末。

末緩緩滲，末完全滲一刻，老道幹枯的雙手上手一扯，揭下了一張栩栩如生的人臉…… 荒草深，一盞燈火，三間茅屋。

昏暗的燈火下，師徒二人默默無聲，對著一只出森森寒氣的銅盆。

盆盛了清水，水中浮遊了一張純絕倫的人皮面。

“師傅，要這人面皮何用？”張亦凡努力回避面，疑詢問。

“若天下子，都如它這般，你可忍心殺們？”師傅沒回應他，反問了一句。

張亦凡搖頭否認，更加疑。

“既然你我有緣，師傅便傳授你一門絕技——奪面。

此可移形換臉，重塑容，可助你鏟除眼中醜陋。”

“真能將一張醜面，變得如此面般麗？” “此可奪天地造化，修煉不易。

需經曆漫長歲月，收集到七張天妒紅，方可召喚此法，若有差池，前功盡棄。”

師傅目悠遠，神凝重。

“天妒紅？” “天妒紅，乃世間極品，萬裡無一，難得一遇。

為師苦苦尋覓多年，方才得此機緣，覓得這第一張。”

“不就是一張人臉麼，有何難得？徒兒明日就去找幾個人回來，師傅將們的面容剝了就是。”

張亦凡目泛紅，閃出了兩道狂熱。

“活人剝面，必有怨氣，要不得。”

師傅臉一沉，語帶責備。

“蒼天之下，人群布，找幾個新死的人也並非難事。”

“不但要初死之人，還要是天命所歸的正常死亡，病死，自殺，謀殺等非自然而死，也有怨氣，要不得。”

“這般妙齡，自然而死，確是不多。”

張亦凡面泛難，覺到了力。

“這般年紀，自然而死者，多死於快活。

快活而死，無怨無悔。”

“這般死法，多在風月場所。

死者雖多，恐怕要不得。”

張亦凡臉一變，質疑師傅。

“此等子，染了汙穢，自然是要不得。

一定要一生待一人，與摯之人相歡而死。

人歡悅而去，夫婿不得另覓新歡，或殉，或空門，或獨守終生。

所謂天妒紅，必是容絕世，姻緣圓滿，緣綿長不絕。

生而無缺，才會為天所妒。”

“這個確實難得，恐怕十萬之中，也難得其一。”

“世間蕓蕓眾生，多如螻蟻。

只要你用心去找，總有一天會找齊。

既然你已逆天而殺，屠戮數十無辜，便已無法回頭。

與其耍小威風，殺一些市井婦人，做一個臭不出布集的無名小惡。

倒不如索修一門逆天邪，幹一番逆天大業。

之日，先創一座逆天之城，再推廣蔓延，直到天下無醜。

善惡醜，本是天道。

世間無醜，天道傾斜，世道必。”

“聽師傅一番教誨，徒兒方才茅塞頓開。

原來徒兒之惡，不過是小惡。

師傅懷天下，才是大惡。

大惡偽善，徒兒已銘記在心。”

張亦凡如醍醐灌頂，伏地長拜。

“師傅已帶你門，後面的漫長修煉就要靠你自己。

這一古卷，便是奪面要，你要用心研習，勤加修煉。”

道長取出一卷古書，遞給張亦凡。

接過書一刻，一陣風撲面，待張亦凡回過神，道人已消失不見。

張亦凡起追出門外，荒野盡頭，一個模糊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天地盡頭…… “玄大人，如此說來，奪面書生果然是一個妖人。”

李捕頭一句，將玄殺的追溯拉回現實。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

若非這奪面之，他必然繼續為惡市井，遲早會被斬首街頭，棄荒野。

為求此，他放棄殺戮，踏上了漫長修煉之路。

曆盡滄桑四十年，縱橫江湖，神出鬼沒，犯案數十起，方才篩選出七副天妒紅。

修煉奪面，造一個人間幻境，便是支持他活著的唯一力。

大惡偽善，還是大惡生善，誰又能分清？ 如今太平盛世，四海升平。

容不得妖，更容不得妖人。”

提及奪面書生往事，玄殺生出一慨。

“妖人已伏法，相城案已了。

不過城群洶湧，此地不宜逗留，上差早點才是。”

李捕頭猶豫片刻，拉下面，下了逐客令。

“玄某這就告辭，城中緒，勞煩李捕頭多加安，莫生變。”

玄殺已知其意，起出衙。

李捕頭送他出衙，便將衙門閉。

出衙門剛走幾步，一道殺氣撲面，玄殺急忙閃躲，一方磚頭耳而過。

玄殺未及反應，磚頭，石塊，爛菜葉，臭蛋，紛紛而來。

玄殺急忙展開法，不停閃遁躲避，退到了衙門口。

一個閃失，額頭中了一枚臭蛋。

“害民賊，斷我等生計，打死他，打死他。”

衙門前一條街，已堵了黑一片醜陋婦人。

們一邊咒罵，一邊拋擲爛菜葉，垃圾，臭蛋。

一些男子堵在人叢裡，瞅準機會，便拋一塊磚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