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留著吃。”沈寂道。
“待會兒反正還要吃飯,我墊墊肚子就好,吃不了多的。”溫舒唯認真說。
沈寂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姑娘。仰著脖子他,素凈的臉蛋兒在夜下愈發白皙剔。右手微抬高,手指細白纖長,兩指之間著一粒小饅頭,指肚微微嘟起,呈現出一種健康又勾人的。
男人直勾勾地盯著看。
就在溫舒唯被他瞧得有點兒不自在時,看見對方低下頭,略微近幾分,薄潤的彎起一個漂亮的微弧。
“手沒空。”他淡淡地說,字里行間非常有禮貌,“勞煩,喂一下。”
溫舒唯:“……”
溫舒唯卡殼零點五秒,視線下移,看了眼這人的兩只手:一只拿牛,一只拿棒棒糖和面包,看起來的確騰不出第三只來接這顆旺仔小饅頭。
那,行吧。
默了默,最終還是舉起胳膊把那粒小饅頭往沈寂的遞過去。個子小,對方又人高馬大,往跟前一站能把所有線都遮擋完。怕夠不著,甚至還十分好心地踮了踮腳。
小饅頭終于到了那張好看的。
沈寂目定定落在臉上,不轉不移,眸驟深幾許。
沒由來的,溫舒唯手掌心里沁出細汗,竟覺心跳有些加快,莫名張。輕輕咽了下嚨,定下神,示意他張,引導地輕聲:“啊。”
沈寂盯著,張開,慢條斯理地把那顆小饅頭吃了進去。薄有意無意,若有似無掃過細的手指尖兒。
這邊,喂他吃完,溫舒唯頓時把手收了回來,別過腦袋不看他,掩飾什麼般往自己里也塞進去幾顆。臉蛋兒火燒一樣燙。
*
吃飯的烤鴨店在一條巷子里。
這個小巷子位于一中和十七中之間,是“百年歷史名校一中”和“混混搖籃普高十七中”的三八線,將兩個學校劃分開,無形之中便隔斷了一個天和一個地。因著這層緣由,一些一中的學生抱著或玩笑或嘲諷的心態,給這條無名路取了個名兒,“天壤巷”。
天壤之別,不可越。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多,天很黑,巷道狹窄而幽長,僅能勉強容納兩輛小轎車同時通過,幾盞巍巍的路燈懸在上方照明。巷道兩側開了一些小商鋪,賣煙的,賣面的,商鋪主人大多都是此的居民,占著學校這個好口岸,把自家老房子打理出來,做做學生生意賺點小錢。
溫舒唯跟著沈寂走進巷子,不多時便來到一家烤鴨店門口。
和巷子的其它商鋪一樣,這間店也已開了好些年頭,門面看著很舊,但店干凈衛生,桌椅亮得發,還坐著幾桌正在吃飯的客人。看上去生意不錯。
兩人走進去。
店老板見有新客顧,連忙迎上前來招呼著他們坐,并遞上菜單。
沈寂要了一只烤鴨和幾樣小菜。
店老板給兩人倒上茶水送了幾樣小吃,進廚房忙去了。
溫舒唯端起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杯,呼呼吹了吹氣,然后抿了一口。邊環顧四周邊好奇地問:“這家店已經開了很多年了吧?你上高中那會兒常來?”
“嗯。味道不錯。”沈寂應一聲,眸微垂著,自顧自拿起茶壺又給倒了些水,臉上的表寡淡冷靜,看起來不太有說話閑聊的**。
店的線有些暗,燈昏沉,他濃的睫偶爾扇兩下,扇得溫舒唯有一剎晃神。
溫舒唯托腮著他,想起什麼,試探著出聲:“你是不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忙?”
沈寂掀起眼皮,瞧,一側眉峰輕微挑起。眼神帶著疑問。
溫舒唯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解釋道:“因為我看你剛才接了個電話,臉不太好的樣子……”說著一頓,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很神奇的猜測,“是不是你們單位又要派你出任務了?”
溫舒唯這會兒腦子里全是特工電影里組織給特工男主分派任務時的鏡頭。
其實也不能怪腦補太多,誰讓這位大佬的職業如此威武酷炫。
沈寂回答:“安排任務都是下通知,不會打電話說。”
溫舒唯好奇:“為什麼?”
“我們這一行涉,”看著對面那雙亮晶晶閃爍著求知的大眼,沈寂耐著子,接著道,“任何涉及工作方面的事都不能通過手機傳達。如果一定要打電話,那也只能用部隊部的軍線。懂了?”
姑娘乖乖的,聽得很認真,兩只白生生的手托著自個兒的小下,漂亮的杏仁眼朝他眨了兩下,點點頭,“明白了。”兩手抱拳一拱,“多謝掃盲。”
沈寂眼皮耷著,瞧一眼這丫頭乖乖巧巧的小模樣,心忽然轉晴,勾了勾角。
就在這時,店老板把一大盤片好的烤鴨給他們端了出來,同時送上來的還有面皮兒和蘸碟配菜和兩幅一次手套。
兩人戴上手套開始吃飯。
溫舒唯拿起一張面皮,正夾著一塊烤鴨蘸醬,面前的小碗里便多出來一個裹好的烤鴨卷。面皮子鼓鼓囊囊,看得出給包了很多,很實在。
抬眸。
沈寂坐在對面拿筷子夾菜吃飯,眸低著,惹眼招搖的俊臉上照舊沒什麼表。他的形很高大,兩條大長無法妥善安置在桌子下面,只好大馬金刀地敞著,腰背微弓,坐姿很隨意。
“……謝謝。”
話說完,溫舒唯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從今天見面到現在,已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回對他說謝謝。與沈寂,除了一些寒暄客套話,似乎沒有別的可聊。
如是一琢磨,溫舒唯意識到自己必須找點話題了。邊咬著烤鴨卷邊思考傾,而后忽然出聲,隨口道:“你難得休次假,回來了就好好陪陪父母和朋友吧。他們常年累月見不到你人,肯定很想你。”
話音落地,沈寂那頭的作突的頓了下。
他掀高眼皮看過來,抬眸這個作,令他額頭引出了幾道很淺的紋路。他看了幾秒鐘,說:“我單。”
溫舒唯:“……”
上次參加婚宴,是誰在那兒夸他朋友漂亮來著?聽錯了?
沈寂接著說:“我在云城這邊沒親戚,孤家寡人一個。”
溫舒唯:“……”
短短零點幾秒之間,溫舒唯腦子里翻江倒海閃過無數念頭,最后只能干地笑了兩聲,“哦……那你就多和朋友們聚聚吧,多開幾個同學會啊之類的。”
這句話說完,又沒聊的了。
溫舒唯這廂很尷尬,抓耳撓腮想著還能跟這位解放軍同志聊些啥。國防?軍事?無人機?但對這些貌似也不太懂……
只能埋著頭默默吃烤鴨。
剛吃完沈寂給裹的第六個烤鴨卷,店門口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人聲。幾個社會青年打扮的男人走了進來。這伙人都喝了酒,一子酒味兒鋪天蓋地席卷整個小店。
溫舒唯被那劣質白酒的味道熏得皺起眉,忍不住回頭看了那群人一眼。
這伙人看著都三十來歲,一個個長得膀大腰圓又高又壯,有的穿短袖,有的打赤膊,幾乎所有人上都有紋,這個背上一條龍,那個前一頭虎,生怕誰不知道他們是干哪行的似的。
看見這伙人,老板的表瞬間不太好看,但還是強歡笑地迎上去,說:“幾位隨便坐,吃點什麼?”
其中一個重超過兩百斤的壯漢醉醺醺不耐煩地說:“抱五箱啤酒,要冰的。趕。”
店老板為難,“大哥,我這店小,總共就只有兩箱啤酒,要不您等等,我去旁邊的超市給您買?”
“我等你麻痹。”壯漢一下火了,罵道,“老子來你這兒吃飯是給你臉,一個開飯館的不賣酒,你開個幾把館子!”
店老板本來還客氣,一聽這話,也拉下臉,“你怎麼說話呢?”
“老子就這麼說話!”壯漢手就推了中年老板一把,惡狠狠道:“咋的,生意不想做了?”
和壯漢一伙的幾個醉漢見狀哈哈大笑,一個個四仰八叉癱坐在椅子上,看戲似的。其他桌的幾個客人怕惹事,哪兒敢再坐著吃飯,連忙掃了微信轉完錢就從邊兒上走了。
沒過多久,整個烤鴨店就只剩下那桌社會醉漢,和彩票請客二人組。
溫舒唯想替店老板說什麼,遲疑幾次都強忍住。
心里其實也怕。
本就不是會為人強出頭的格,之前在網紅節現場,敢幫那個小新人說話,是知道姚杏兒當著那麼多人不敢什麼真格。但這伙人不同,混社會的一群牛鬼蛇神,殺人放火什麼不敢做,輒就會惹火燒。
溫舒唯頭皮發麻,心里糟糟的,也沒了吃飯的心。轉過腦袋一看,對面的沈寂剛往里放了一筷子鴨片,吃完,又給包了個烤鴨卷遞過來。
不就是胖嗎?沒關系,她減肥好了。不就是邋遢嗎?沒關系,真正的自己可是勤勞的很。不就是沒素質嗎?沒關系,從前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這個做起來不難。不就是沒人緣嗎?沒關系,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愛我,我仍然會好好的愛自己。不就是想和丈夫圓房嗎?朱海眉低頭目測一下起碼得有一百六七十斤的自己,呃,這個好像有點難吧。
雨后黃昏,江家少夫人被發現倒在一片荊棘玫瑰中,割腕自殺。江月笙呆呆望著那張已經沒了血色的臉,想起她早上抱著他說:“月笙,你今天早點回來好不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