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他道:“哎呀!是老神仙您啊!您怎麼來了?唉!這、這、這有三十年不見了吧!我可時常掛念著您呢!”周一仙微微一笑,氣質卓,手輕拂上風塵,淡淡笑道:“我本非俗人,這些年來雲遊天下,更到名山仙境,拜訪仙人,吸取天地靈氣,哪有時間過來?”小環在旁邊跌倒在地。
但王掌櫃卻是深信不疑的樣子,頻頻點頭,道:“對,對,老神仙您當然和我們這些俗人不一樣了。”
說著,招呼周一仙和小環坐在一張乾淨的桌子上,連忙過夥計,他上最好的茶來。
周一仙微笑著看了看四周,道:“看這樣子,這些年來,你的生意應該還不錯吧!”王掌櫃恭謹地道:“是,託您老的福。”
周一仙咳嗽一聲,道:“我這次前來這裡,想要出東海拜訪一位道友,想起和你當年還有一段宿緣,便過來看看。
那今晚我就住在你這裡吧!”王掌櫃連連點頭,道:“那當然,您可一定要給小的這個面子,我還打算讓人家小,都來拜見您呢!”周一仙呵呵一笑,把手到懷裡,道:“那住宿一晚要多銀兩……”王掌櫃立刻搖頭,道:“看您說的,您到我這裡,我盼都盼不來了,怎麼還能收您的錢?”周一仙手還放在懷中,搖頭道:“唉!王掌櫃,我知道當年我是指點了你幾句,但你做生意,我可不好壞了規矩……”王掌櫃有些激,道:“老神仙,您看看這算怎麼回事,若不是您當年指點迷津,並讓我在──”說到這裡,他忽然看了看周圍,然後低了聲音,道:“若不是你讓我在”東海龍“種上了財神樹,我又怎麼可能連三十年。
您來住店,我要是還收您的錢的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周一仙微笑著把手拿了出來,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王掌櫃點頭不已,當下又聊了幾句。
夥計過來說,上房已經安排好了,王掌櫃便起,親自把周一仙二人送了過去。
一路到了後堂,只見這房子建得甚怪,三層樓高,卻呈六角模樣,中間空出一個大庭院,都鋪著青石板。
可能是年深月久,到可見石中有青綠小草。
只在最中心,孤零零有一棵白樺樹,但枝葉枯槁,瘦骨嶙峋。
王掌櫃把他們送到了三層樓一間僻靜的上房,陪坐了一會,便知趣的走了,走時還道晚上一定前來請老神仙大吃一頓雲雲。
“老神仙”自然是百般推,說自己得道多年,不沾人間煙火已久。
但王掌櫃盛殷殷,真切切,到最後老神仙終於是看在孫小環的面上,勉強答應了下來。
待王掌櫃走後,小環關上房門,屋裡只剩下周一仙與兩人。
周一仙嘿嘿一笑,道:“怎樣?”小環卻反問道:“剛才你真的是想付給他錢嗎?萬一他要是真的收你的錢怎麼辦?”周一仙正氣凜然,道:“那有什麼?我周一仙乃得道仙人,豈是在乎那一點外之?”小環哼了一聲,道:“你來這一套,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懷裡本沒錢!”周一仙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麼?”小環道:“你上錢分了三份,一份藏在你腰帶,一份在你靴管,還有一份藏在你那”仙人指路“的布褂裡頭,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懷裡連一分銀子也沒有。”
周一仙怔了一下,臉上一紅,道:“你這小鬼,怎麼什麼事都知道。”
小環瞪了他一眼,道:“你三十年前又騙了他什麼?”周一仙怒道:“胡說,我什麼時候騙他了?”小環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來,東海龍乃是巨海之源、天地靈境,決然是在飄渺深海之下,如何會在這俗世之中?你這話,也只能騙騙王掌櫃這等老實人。”
周一仙尷尬一笑,但接下來,卻是歎息了一聲,居然頗有幾分滄桑淒涼的覺。
小環皺眉,道:“怎麼了?”周一仙沉默了片刻,道:“其實,這事和你爹有關系。”
小環訝道:“我爹?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嗎?”周一仙點頭,道:“三十年前,我帶著還是個年的你爹,一起來到了昌合城中。
他雖然年,但和你一樣,真的也是在這相一道上有天賦之才。
那時候王掌櫃也不過是個普通客棧裡的夥計,但你爹說他面相頗好,額頭寬平,臉方卻無稜角,眼大卻無眉鉤,主一生平和,可平安財。
我便……”說到這裡,他笑了笑,道:“我便找了個時間,指點了他一下,說只要在東海龍上種上一棵白樺,通一”“字,必定能走財運。
所以……”小環接著道:“所以他也就按你說的去做了,而且果然了財,開了這一家大客棧,生意興隆,便以為當年都靠你指點迷津,對不對?”周一仙呵呵一笑。
小環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我倒是頗為好奇,你對他說那東海龍,是在什麼地方?”周一仙眉頭一挑,笑道:“你過來。”
說著拉走到窗口,往下一指,道:“那不就是了。”
小環吃了一驚,往下一看,卻見他指的正是那棵半死不活的白樺樹,訝道:“就是這裡?怎麼這樹看起來要死不活的?”周一仙哂道:“廢話,你家的樹要是種在青石板上,能活的好嗎?”小環啞然。
周一仙悠然天,道:“今天天這麼沉,怕是晚上要下雨了吧!”夜漸深沉,從傍晚開始下起的雨,到了這萬籟俱靜的時候,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碧瑤住在三層的上房,張小凡與石頭卻一起住在了最低的一樓,下雨之後,便覺得空氣中有些。
張小凡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不過有一點原因倒也是很明顯的。
石頭是睡著了,但那個豪壯漢的呼嚕聲,居然也和他的材十分般配,不說驚天地,也是震的這個床鋪作響。
張小凡歎了口氣,坐起來,披上服,在黑暗裡坐了一會,便走過去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所在的這個庭院,竟彷彿也是深深不可見底。
不知哪裡來的幽,帶來約的亮,讓他看見庭院深,那棵在雨中佇立的白樺約的影子。
他抬頭,看天。
深深呼吸。
清涼而略帶一冰冷的空氣湧進他的膛,雖然站在走廊,外邊的風,卻把細細的雨,打在他的臉上。
他回頭把房門帶上,沿著這條環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風呼嘯,雨深沉。
從蒼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裡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回廊上方的屋簷瓦間,雨水匯聚流,細細縷縷,輕輕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
這一路走來,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靜謐的某個深山水之中。
又彷彿,曾幾何時,年記憶之中,曾也有過的這樣的──夜晚!黑暗裡的不知名,有低低的歎息聲!風吹過,“嗚”的一聲,漫天的雨勢,也那麼斜了一斜。
張小凡的襟了幾,他卻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去。
風雨中,有人素手撐傘,默默站在雨中樹下,靜靜佇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彷彿聽到了什麼,覺了什麼,那子輕輕回頭。
蒼穹沉默,風雨沉默。
他與那個子,默然而,悄悄無語。
風雨,依然在吹著,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