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琪被他一語提醒,急忙問道:“那田師叔你可有傷麼,我看你臉很差啊?”田不易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陸雪琪話裡的意思,不過隨即明白了過來,微帶自嘲道:“誰被人塞到那個棺材裡,關了這麼許多日,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好氣了。”
陸雪琪皺了皺眉,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卻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只得沉默不語。
田不易看了一眼,道:“這事大致你都知道了,如今你有什麼打算?”陸雪琪眉頭皺,道:“請問田師叔,那…道玄師伯他如今在何?”田不易搖了搖頭,道:“他魔之後,行事做法便完全無法猜度,時常是拋下我們不管,離開數日之後才回來。
算來他是昨日剛剛離開這義莊的,只怕還要再過幾日才能回來,但也說不準,偶爾他卻也會是隔日便回來了。”
陸雪琪遲疑了一下,道:“田師叔,不如我們還是先行回山吧,雖說此事不宜宣揚,但只要找到我恩師還有蘇茹師叔,你們三位師長一起商量,想必定有更好的法子的。”
田不易默然片刻,卻最終搖首道:“不妥,一來道玄師兄他如今魔已深,心智大變,會做出什麼事來,誰都無法預料;二來萬一我們這一回山,卻從此丟了他的行蹤,那卻如何是好?”他頓了一下,道:“這樣吧,不如還是你先行回山,告知水月和你蘇茹師叔事經過,著們快速前來。”
陸雪琪遲疑了一下,道:“那若是道玄師伯就在今晚回來,卻又如何是好?”田不易淡淡一笑,沒有立刻說話,卻是緩緩站了起來。
他個子矮胖,容貌亦不出,但不知為何,他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站著,卻自有一威勢,凜然迎風,令人相敬。
“一生修行,所為何來?”田不易低聲地道:“男兒之軀,豈可臨陣畏怯乎?”陸雪琪也悄悄在他後站起,一直以來,在眼中,田不易除了曾經是那個人的授業恩師之外,似乎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過的了,但此時此刻,卻當真是由衷敬佩這個前輩師叔。
一咬牙,朗聲道:“田師叔,你剛困不久,還需靜坐養息,今晚我且為你護法,明日一早,我就趕回青雲,告知恩師和蘇茹師叔們下山。
若是萬一道玄師伯果然今晚便回…”田不易略意外,聽到這裡,看了陸雪琪一眼,道:“怎樣?”陸雪琪微微一笑,容貌在幽幽吹過的夜風裡更顯清麗,道:“青雲子弟裡,也不只有田師叔你一人可以視死如歸了罷!”田不易注視陸雪琪良久,擊掌笑道:“說的好,說的好,好一句視死如歸。”
陸雪琪淡淡一笑,道:“田師叔,你還是快些坐下調息吧!”田不易也不多言,只點了點頭,重新坐在了那布滿青苔的石階上,閉上了眼睛。
陸雪琪向四周看了看,只見這夜淒冷,風蕭蕭,不說人影,便是連鬼影似乎也難找一個。
夜深沉,誰又會知道明日是怎樣的一天呢?不願多想,也在田不易下首坐了下來,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陸雪琪心境漸漸變得有些通起來,雖然沒睜開眼睛,但氣息流轉,卻似乎可以覺到外遠近的一草一木,如親眼目睹一般。
心中頗有些安,這些日子一來,時常顛沛,又嘗盡了相思之苦,但這一修行,卻似乎更有進境,並未有荒廢。
只是隨即發現,雖然自己靈覺如斯,但不知為何,一直就坐在旁的田不易,自己的這種靈覺對他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甚至連他應該有的心跳都察覺不到。
陸雪琪心中登時對田不易又是一番敬意,看來這些青雲前輩長老,當真是個個都有驚人道行的。
心中正這般思索著,忽地耳邊聽到田不易的聲音,道:“陸師侄…”陸雪琪睜開眼睛,搶道:“田師叔,你我雪琪就好了。”
田不易看著,眼中閃過一芒,似乎大有深意,緩緩點了點頭,道:“雪琪。”
陸雪琪微笑道:“是,田師叔,有什麼事麼?”田不易目從上移開了去,沒有立刻說話,陸雪琪心中有些奇怪,只見田不易目似乎有些漂移,著某個不知名,半晌之後,只聽他突然道:“你往日與我門下那個不的老七徒弟,是相識的罷?”陸雪琪嚇了一跳,一時間一向冷靜如竟也有種不知所措的覺,甚至連白皙臉頰之下,也莫名其妙地微微飛起了兩片淡淡紅。
強忍住變快的心跳,陸雪琪勉強鎮定住了心神,但神間仍有幾分尷尬和,低聲道:“是,田師叔,你、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田不易面無表,看不出來是喜是怒,似乎就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要的事一般,淡淡道:“我聽說這些年來,你在山下行走,與老七非淺,更因為老七的關系,數度被你師父責罰,甚至有一次,你還在大庭廣眾面前,當著道玄師兄和你師父那些人的面,拒絕了焚香穀穀主的親自提親?”陸雪琪此刻是完全搞不清楚田不易為何突然說這些話的用意,但自己臉頰發燙,想來是暈紅了一片,心中更不知為何一片慌,似乎在這個一向陌生的田不易面前談及此事,卻比一向敬重的恩師水月更令心慌無比。
“…是,”陸雪琪第一次變得有些遲疑口吃起來,怔了半天才低聲道:“不過我回絕提親之事,也不全是為他,我是自己不喜,所以才…”田不易突然截住的話頭,徑直問道:“你可是喜歡我家老七?”陸雪琪腦海之中嗡的一聲,只覺得臉上更是火燙一片,向田不易看去,只見田不易目炯炯,正注視著。
在那目注視之下,陸雪琪竟突然不知哪來的一勇氣,猛然坐直了,深深吸氣之後,正眼看著田不易,朗聲、清脆、幹淨地說道:“是!”這一聲猶如斷冰切雪,清脆悅耳,更無半分的遲疑反覆,一如眼中清亮的目,不曾有毫雜質。
田不易角一咧,卻是放聲大笑起來,他笑的肆無忌憚,卻是由衷歡喜。
陸雪琪聽得他笑,卻是一陣怯,但不知不覺之間,對這位矮胖師叔的覺,反是更加親切了。
待到田不易笑聲漸落,重新看向陸雪琪的時候,陸雪琪才微微笑了一下,但隨後卻是一陣莫名的傷,低聲道:“可惜他現在…諸位師長怕是容不下他了,他若是能重回青雲,那該多好啊!”田不易怪眼一翻,冷然道:“什麼重回,我可從來沒說過已經將這個不的家夥趕出去了。”
陸雪琪一怔,一時不明白田不易的意思,抬頭向他看去。
田不易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擔心你師父麼?”陸雪琪低下了頭,半晌道:“師父老人家也是為我好,而且也沒有錯,錯的是我,我明白的。”
田不易突然“呸”了一聲,這有些魯無禮的舉倒是嚇了陸雪琪一跳,抬眼向田不易看去。
田不易白眼向著遙遠青雲山的方向瞄了一下,道:“我就覺得,你那個師父真是越來越像當年你那位真雩師祖婆婆了,自己搞不清楚,還什麼事都管,偏偏居然還特別喜歡管弟子們的心思,莫非也和師父一般,都老糊塗了不?”陸雪琪嗔道:“田師叔,你怎麼說話呢?”田不易看了陸雪琪一眼,呵呵笑了一聲,隨後大手一揮,道:“你且放心,待此間事了之後,你的事就包在我上了。”
陸雪琪一怔,道:“什麼?”田不易冷笑道:“說來也不止你一個,你還有一位做文敏的師姐吧?”陸雪琪點了點頭,道:“是,文敏師姐…其實是和大竹峰的宋大仁宋師兄有幾分要好的。”
說到這裡,角也忍不住出了幾分笑意。
田不易瞪了一眼,沒好氣地道:“宋大仁那也是個木魚腦袋。”
陸雪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們文敏師姐私下與我們談及宋師兄的時候,倒真是一直這麼說的。”
田不易搖了搖頭,看來對那個憨厚有餘的大弟子頗有幾分不滿,不知是不是嫌宋大仁丟了他的臉,隨後道:“你放心,將來我會親自上小竹峰,為我門下這兩個不的家夥向你師父當面求親的。”
此話一出,陸雪琪登時滿面通紅,實在是從未有過之事,急之下,只得嗔道:“田師叔,你再這麼戲弄弟子,我、我可就惱了。”
田不易看了一眼,道:“我說的是真話,什麼時候戲弄你了?莫非你不願意嫁給我們老七?”陸雪琪急道:“不是…啊,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田不易胖胖的臉上,眼睛眨了幾眨,一本正經道:“那你是什麼意思?”陸雪琪一時窒住,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臉上也不知是急還是,白皙下紅一片,更有種驚心魄的麗。
田不易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我看你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子,我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罷?”陸雪琪深深呼吸,慢慢鎮定了下來,只是麗面容之上,仍有幾分淡淡如胭脂般的,不過的眼神,已經一如剛才般的清澈明亮,片刻之後,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是,弟子明白。”
田不易盯著,接著追問道:“你可願意?”陸雪琪面頰上的紅似又深了一層,但這一次,卻是從從容容,如剛才一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