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的回答隻有短短四個字，可語氣卻無端地溫了三分。

站在桃花樹後的溫酒聽見自己的名姓從謝珩口中說出來，抬著花枝的手不由自主地輕了一下，喃喃自語道：“怎麼會？他想娶的人……怎麼會是我？”

前世因為孟乘雲的立場，一直認為自己與謝珩是站在對立麵的，除卻家國大事不得不一致對外的形，其餘時候總是針鋒相對，恨不能送對方上西天。

可在這是虛實難辨的夢境裡，謝珩竟然同小皇帝說要娶。

溫酒一時之間怎麼也想不通謝珩何出此言，不知道自己當初被仇怨矇蔽了雙眼，究竟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此刻隻覺得前世種種自己認定的事，好像都不是那麼一回事。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不遠的謝珩，滿園繁華景象，襯得他越發漠然孤寂。

謝珩在錦繡叢中，邊上有那麼多人，畏懼者有之，諂者有之，想算計他的更多，可他什麼都冇有放在眼中，卻說隻願娶溫氏阿酒。

這一刻。

溫酒忽然覺得前生萬般事，真真假假，所謂的對立怨懟都不重要了。

那玄如墨的俊青年對眾人的驚詫視若無睹，顯然是對這些人都敷衍都不屑。

他慵慵懶懶地倚花而坐，出修長如玉的手，接住了一片被風吹落的桃花垂眸看著，薄輕輕揚起，神涼薄，卻難掩一風流。

有穿過雲層，落在在他上，周遭眾人與萬都變得暗淡無比，溫酒眼中隻能看到那一個人。

那是……我的謝珩啊。

溫酒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就撥開花枝朝謝珩走了過去，此刻發了瘋一般想抱住他。

可就在溫酒離他隻有兩步之遙的時候，謝珩忽然起離席，朝走來。

溫酒站在了原地，定定地看著眼前人，眸中水泛泛。

下一刻，謝珩卻徑直與肩而過，好似完全看不見的存在。

“謝珩。”溫酒喚了一聲，手想要拉住他，卻發現自己的手在到他的時候化作了虛無的模樣。

還冇等反應過來，四周的一切都晃了一晃，所有的人和事都變得有些明虛幻起來，隻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謝珩！”溫酒眼前一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口而出就喊他的姓名。

好在這黑暗隻存在了片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暮黃昏裡雕欄畫柱的攝政王府大門，溫酒看見謝珩門而，連忙跟了上去，還冇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後傳來一聲冷冷的厲喝：“謝珩！你站住！”

回頭一看，就瞧見麵無表的謝玹快步而來，從側走了過去。

此刻暮漸深，王府上下掌燈，門外長街家家點盞。

影四合之間，溫酒站在幾步開外，猶如看客一般看著這兩兄弟對上。

謝珩轉看來，微微挑眉，問道：“首輔大人有何貴乾？”

“有何貴乾？”謝玹一張俊臉冷若冰霜，嗓音沉沉道：“你平日行事荒唐也就算了，今日竟在宮中說你要娶溫酒，你是不是瘋了？”

謝珩臉上笑意瞬間淡去，不急不緩道：“我冇瘋。”

“謝珩，你……你簡直寡廉鮮恥！”謝玹臉黑如鍋底，氣得手都有點抖，“曾是小五的妻，與人私奔毫無廉恥、滿銅臭庸俗至極！你為長兄，不但不為小五懲戒，竟然還要娶，你怎麼會、怎麼能看上這樣的人？”

“住口！”謝珩看著眼前的憤怒至極的首輔大人，麵沉沉道：“謝玹，你口口聲聲講廉恥道庸俗，何曾有半句講過道理？你這些年讀了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謝玹冷聲道：“我講的是綱紀倫常，句句在理，字字有道。”

他說完，越發氣極，當即又道：“更何況，溫酒這樣不知廉恥的子講理有用嗎？就該被千刀萬剮，以小五在天之靈。你為長兄，如此行徑簡直不知所謂，糊塗至極！”

“這世上冇有把人賣了就要人認命的道理。”謝珩怒極反笑，抬眸問道：“若換是你被賣給彆人做夫君，你活著的時候當牛做馬，死了還得陪葬，你肯不肯認這命？”

謝玹頓了一下，眉頭皺了川字，“強詞奪理！”

謝珩忽然笑了笑，緩緩道：“你我這一生都是今朝困金玉籠，來日不知骨何人收，何必這樣認死理？”

謝玹一時冇說話。

謝珩又道：“溫酒當初是被賣到我們家給小五沖喜的，若非要被活埋用得著跑嗎？你說與孟乘雲私奔，他兩人至今以友相稱，未行逾越之事，怎麼就毫無廉恥了？”

他凝眸看著眼前的首輔大人，“你說滿銅臭庸俗至極，這幾年國庫空虛大大小小的戰事將士們既要打仗又要捱凍，都是牽頭找商賈大戶籌錢籌糧源源不斷地送到軍營來嗎，纔有大晏今日之安定。”

他嗓音低沉，字字清晰地問道：“你告訴我，何為高雅？何為庸俗？綱紀倫常是用來把人到死路上的，還是約束已心，明辨是非？這世間對錯究竟是誰人來定？”

謝玹被問的愣了愣，而後大怒道：“你、你簡直鬼迷心竅、不可理喻！”

話聲未落，年輕的首輔大人便拂袖而去。

這兩兄弟吵得不可開，廊下的侍衛和小廝侍們都嚇得臉發白，紛紛低頭退到了遠。

謝珩站在遠，冷冷一笑，無奈而悲傷。

整座府邸悄然無聲，縱然居巍峨府邸雕欄玉砌，終究了家人與共的歡樂與溫。

“你彆這樣笑……”溫酒明知道謝珩看不見自己，也聽不到說的話，但還是想他的臉，同他說說話。

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那麼多事，吃了那麼多苦，都有人默默地看在了眼裡。

冇有白白付出，冇有被這人間辜負。

終有一人，憐命運坎坷，穿過那麼多的流言與謾罵看到了的好，為爭辯，哪怕在困局，滿手鮮，也想著把放在心尖，贈星辰與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