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際很靜。
那是一種很空曠的寂靜,人耳仿佛能聽到很遠的地方。仔細分辨,才能聽到潺潺水流聲,像是樂輕輕在山穀間低鳴。
慕善就在這片幽深的寧靜中睜開了雙眼。
目是陌生的灰綠藤木屋頂,坐起來,發現自己睡在一間木質大屋的藤床上。屋子兩面都開了巨大的窗戶,涼爽的風往裡灌。窗外,一面是綠的青山;另一面卻很開闊,能看到遠起伏的低矮山脈。
屋的家全是木制的,方方正正,約有草木的幽香。也有電視和冰箱。
服已經被人換了。上只裹了條紅紗籠,整個肩膀都在外頭。薄薄的面料,輕輕著皮,令不寒而栗。
誰幫換的服?
已依稀記起昏迷時的形,保鏢瞬間斃命的腥慘狀,仿佛就在眼前。毫無疑問被蕈劫持了。
唯一令安的,是並沒有***後的的覺。
只是……現在哪裡?
下了床,沒有鞋,只能赤足踩在磨得老舊亮的木地板上。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一位頭發花白、材瘦小、皮黝黑的老婦人,沿著木梯走上來。
穿這條紫紅的紗籠,看到慕善,雙手合十,聲音低:
“薩瓦迪卡。”
這句慕善明白,也雙手合十答“你好。”老婦人走到面前,微笑著又說了幾句什麼。只是慕善完全聽不懂了。
拉起慕善的手,慕善條件反一掙。輕輕搖搖頭,松開手,自己走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出來。一只手拿著個藏青瓷杯,裡面盛滿了水;另一只手拖著個盤子,上面是半盤米飯、幾塊,澆滿紅紅黃黃的辣椒醬,點綴著幾片羅勒葉。
慕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腹中難當,說了句謝謝,接過就狼吞虎咽。
等吃完,老婦人收拾了杯碗,指了指門外一個方向:“蕈。”
慕善一僵,老婦人怕不懂,又重複這個發音:“蕈。”
慕善點點頭,老婦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對於蕈的份,慕善已有七八把握——他一定是殺手。一個富商,甚至普通****,不會有那麼誇張的手。
如果現在在泰國,蕈又說陳北堯擋了路——不難推測,一定是因為毒品。這裡極有可能是世界毒品源地——金三角。
婦人指的方向在屋子正前方,慕善下了木梯,沿著房前大片空地走過去。兩旁都是叢林,高大的樹木和雜的野草,像一堵嚴實的綠屏障。
太慢慢在天空臉,將腳下的砂土地面也炙烤得溫熱起來。
前方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向遠方山穀,小路口停著髒兮兮的八九新的越野車,一邊車門還開車。慕善走了幾步,就約看到車門後的況,腳步頓住。
蕈就在那裡。
看到慕善,他三兩步就走到面前。像一頭生氣的豹子,低頭笑嘻嘻的看著。
他的肩膀上明顯還有人的齒痕,臉上也有口紅印。可他毫不在意,只盯著慕善在紗籠外的肩膀,挑眉:“你會曬傷。”
“你抓我來想怎麼樣?”慕善怒視著他。
他不答,將的手強行一拉,就往房子方向走。
走回房間,他抬頭高聲喊了句什麼,剛才那個老婦人很快又走了進來。看到他還抓著慕善的手,裡嘟囔了句什麼。蕈立刻把慕善的手松開,嘿嘿一笑。
老婦人打開櫃子拿出一瓶綠藥膏,一管防曬霜,走到慕善旁,示意坐下。慕善依言背對著,老婦人輕的在背部和手臂抹了起來。
“這青草膏。”蕈忽然道,“不這個,你一個小時就會被蚊子叮包子。”
見慕善不理他,他手藥膏瓶,挖了一大塊,手就要往慕善口抹。慕善往後一,還沒等吭聲,一旁的老婦人忽然高聲罵了句什麼,一掌拍在蕈意冒犯的狼手上。
蕈哈哈一笑,看一眼慕善,卻也起,老實的站到了房外走廊上。
慕善將兩人神看在眼底,倒有些意外,殺人不眨眼的蕈,卻被老婦人制的服服帖帖的。
等好了藥膏,老婦人離開了,蕈走到門口,一只手夾著雪茄,另一只手提著雙式拖鞋,懶洋洋的道:“跟我去見首領。”
首領?
慕善站起來走過去,從他手裡奪過鞋子。
越野車沿著坑坑窪窪的小路,顛簸前行。
蕈似乎已經很習慣這裡的地形,一邊吸煙,一邊還聽著音響。慕善卻要死死抓住車門和座椅,才不至於撞得七零八落。偶爾一個巨大的起伏,控制不住子騰空而起,卻又被安全帶箍著撞回座椅,嚇得一聲尖。一旁的蕈哈哈大笑。
這是個瘋子!
慕善在心裡罵道。
開了一段,路逐漸平實寬闊。約莫隔個幾十米,就能看到著迷彩的持槍戰士,閑散的守在路邊。
而道路兩側,大片大片的罌粟花,紅得像鮮豔的海,一直綿延到遠方,幾乎與藍天青山連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終於令慕善識別出——那就是蕈上的氣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罌粟?
蕈卻在這時把車一停,一抬手,打開了車門。
孩子的尖此起彼伏傳進來,兩個小小的頭顱趴在門邊上。蕈含著雪茄,臉上浮現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說了句什麼,雙手一,就把一個孩子舉起來,放到大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著極不合的破舊軍裝,黝黑的臉,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撲在蕈懷裡。
這麼溫的蕈,實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兩人。慕善別過頭,不看他的偽善。
沒料左側車門一響,孩子們的歡呼飄進來,兩個半大的孩子,著車門就爬到慕善上。
他們上髒兮兮的,小臉也黑黑的。眼睛卻亮的嚇人。其中一個抬頭看著慕善,用泰語問了句什麼。慕善聽不懂,勉強對他微微一笑。兩個小孩歡呼一聲,撲到慕善懷裡。
口水。
臉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兩人簡直是抱著慕善一頓蹭親,很喜歡的樣子。慕善呆在原地,歎了口氣。
直到兩個孩子抱著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來,蕈才一手一個,把他們拎起來,放在車門外。又從儲格裡拿出幾糖果棒,放到他們手裡,再拍拍他們的肩膀。
孩子們歡呼著散去了。蕈關上車門,笑嘻嘻看著慕善不做聲。
“他們說喜歡你,像一塊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塊過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聲,長臂忽然一,抓住慕善的肩膀,低頭就在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們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臉上陣陣發麻。抓起紗籠重重了,狠狠的瞪著他。
他的心似乎很好,細長的眸含著笑意看一眼,出麥修長的手指,指著自己肩頭一圈新鮮的齒痕:“知道這是誰咬的嗎?”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預。
他似乎故意讓難堪,一數著肩上的紅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還咬了這麼多口。把我點著了,你卻睡得像只豬,踢都踢不醒。”
“我怎麼沒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換來的,卻是他更加爽朗的笑聲。
又開了十來分鐘,視野豁然開朗,前方一長排竹棚和木屋,應該就是將軍住的地方。
罌粟的香氣和火藥的氣味夾雜在一起,愈發顯得周圍安靜、冷酷、張。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全是實槍核彈的士兵。還有幾輛載滿武裝士兵的卡車,迎面駛過。那些年輕士兵的臉,有一種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懷疑,這些人都有同樣的嗜因子。在他們眼裡只有金錢和武力,沒有人。
竟然流落到這裡,陷走投無路的境地。
陳北堯這會兒估計已經想殺人了。
如果他拒絕涉毒,只怕境況堪憂;如果他妥協,更加生不如死。為今之計,只有信他。也不會坐以待斃,只能靜觀其變。
跟著蕈,了鞋,沿著木梯一步步向上。這是一間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塊木板,仿佛都有相同的、紋理。腳踩在上面,又溫潤又涼爽。
兩個高大的士兵背著槍站在門口,上前從頭到腳把兩人檢查拍打一遍。甚至連蕈,都主出口袋裡的兩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著一張紫檀木圓幾,一個男人跪坐著,聞聲抬起臉。
慕善心頭一,這個男人……
他穿著白襯、灰迷彩,形高大略顯削瘦。看起來約莫三十七八歲,相貌卻很清秀斯文。
這就是蕈的首領?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和溫潤的芒。
他朝慕善坐了個請的手勢。
慕善在他對面坐下,蕈則坐到他左手邊。
他提起紫砂壺,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不,端起喝了,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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