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朝堂之上剛剛廷辯過在各地設鐵礦督辦以及統一馬政兩項大事，靖王是領兵之人，對於武鍛造和戰馬供應見解頗深，可因爲朝堂上他必須謹守低調，發言不得不以而爲原則，一肚子話沒有能夠全倒出來，此刻沒了顧忌，當然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更難得梅長蘇竟能跟得上他的思路，有些理念甚至不須通就很契合。靖王說到酣暢時，本不覺得，直到談話接近尾聲了，他才心生訝異，問道：“先生雖有麒麟之才，但畢竟是江湖出，怎麼對軍需之事如此悉，倒像是打過仗的……”

梅長蘇微微一怔，自悔方纔有些忘，但面上並未出，而是不在意地一笑：“說句俗語，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走路嗎？我們盟也常收些除役的老兵，你別小看這些經百戰的士卒，他們著眼點不一樣，很能開闊視野。到京城後託飛流的福認識了蒙大統領，竟是出奇地談得來，好些事都是向他請教的。不過說到底這方面我學得雜七雜八，不個統，只怕有些話讓殿下見笑了。”

靖王也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深想，見他謙遜，忙道：“哪裡，先生的見解甚是闢，讓人敬服。看來先生之才竟不可單一而論，讓景琰刮目相看。”

梅長蘇欠回謝，心中已起謹慎之意，不願多說，便道：“沙將盡，殿上還要早朝，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的好。雖然您是軍人筋骨，但也不能打熬得過分了。”

靖王此時還不疲累，但見梅長蘇眼下已有青影，知他的可不能跟自己一概而論，於是立即起，說了兩句道別的話，便開了室中通向靖王府方向的石門，乾乾脆脆地走了。

梅長蘇回到自己的寢室之中時，外面的天仍是黑的，飛流點了一盞燈，安靜地坐著，人剛一出來，他便撲了過去。

“又好久！”年不悅地抱怨著。

“對不起對不起，”梅長蘇笑著拍他背心，“讓我們飛流久等了。趁著天還沒亮，我們睡個回籠覺吧。”

“醒了！”

“你醒了，可是蘇哥哥困啊。”

飛流將他推到牀邊，大聲道：“睡！”

“蘇哥哥睡了，飛流做什麼？”

“畫畫！”

梅長蘇忍不住一笑，他頭頂，不再管他，自己寬了外，倚枕安眠。飛流趴在牀頭守了他一會兒，便跳到外間，扯紙磨墨，開始東一筆西一筆地抹畫起來。

春分之後，晝長夜短，梅長蘇回來時，本已是凌晨，所以飛流還沒畫兩張，紗窗上已了微。

梅長蘇翻了個，面向裡面，飛流過調教，很懂事地來到窗邊，打算把竹簾拉下來。剛握住支竿，外面不知何傳來撞鐘之聲，他不由豎起耳朵去聽。

幾乎與此同時，梅長蘇自牀上驚跳而起，不及披，便翻下地，竟連鞋也不趿，直衝到室外院子中去了。

“蘇哥哥！”飛流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追了過去，只見他只著一雙白，站在中庭甬道冰涼的青石板上，仰首向天，細細地聽著。

這時黎綱等人也聽到靜，紛紛跑了過來，圍著自家宗主，但看他神，竟又無一人敢出言他。

“飛流，響了幾聲？”鐘聲停歇之後，梅長蘇輕聲問道。

“二十七！”

黎綱濃眉一跳：“金鐘二十七，大喪音，宮中已無太后，那麼就是……”

話音未落，梅長蘇已面煞白地閉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沒有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灑落襟。

“宗主！”

“蘇哥哥！”

周圍的人頓時慌作一團，有人飛奔了去找晏大夫，黎綱則快速地將他抱起，送返室，安放在牀上。晏大夫來得極快，把了脈，正要行鍼，梅長蘇卻坐起了子，搖搖手，垂首低聲道：“你們不用擔心，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宗主……”黎綱正要相勸，晏大夫擡手止住了他，自己先站了起來，示意大家都跟著一起退出去，唯有飛流堅決不肯挪，也只能由他。

等到室終於重歸平靜後，梅長蘇方緩緩擡起頭，睜開眼睛，紅紅的眼眶，溢著點點淚。

“飛流，”他輕拍著年的頭，喃喃道，“我的太，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我回去……”